病的味道作文
凌晨五点左右,住院的第一个晚上还没有过完,爸妈就从深圳连夜赶回老家。
爸妈赶到医院时,我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挂了一晚上的点滴,我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恍恍惚惚听到爸妈焦急地向医生询问我的状况。奶奶说,看,孩子的手都渗水了,小拇指都快赶上大拇指了。
妈妈轻轻摇醒我,轻声叫着我的名字。在她叫第一声的时候我就听到了,我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睛那种又酸又疼的感觉,让我觉得有心而力不足。爸爸也在一旁叫我,眼睛终于缓慢地睁开,刺眼的灯光光芒万丈,仿佛那就是中午的太阳。
妈妈柔声问,感觉那不舒服吗?我摇了摇头,酸痛的眼睛却清楚地看见妈妈的眼睛是湿润的。
奶奶对我说,你爸妈从深圳回来二十多小时的路程,十二个小时就赶回来了。末了,又对爸妈说,你们先回家休息,赶了一晚上的路,该累了。我先在这守着。
爸爸点头,弯下腰俯在床头,说,你先好好休息,等明天天一亮,我和你妈就带你去郑州。我望着他,然后点点头。我看着他们融在寒冷的黑夜里,不知怎的,眼泪就打湿了枕边。
清晨的初阳升起,爸妈就来了,刚上初中的弟弟也跟来了。他站在我床边,问,姐,你得了啥病?我不知道。我哑着嗓子回答,我只知道我的力气快被抽干了。
爸爸去开车,妈妈扶着我,所有人都在为我忙碌,却忽略了弟弟。他问妈妈,妈,我姐的病严重吗?
妈妈看着他稚气的脸庞,略带哽咽地说,不严重。然后又叮嘱他,我和你爸带姐姐看病,你在家好好学习知道吗?
弟弟重重地点头,像保证似的说,我知道了。我的鼻子开始发酸,眼眶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我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睛。
在车里,我无力地躺在妈妈怀里,爸爸时不时地在后视镜看看我。
眼睛仿佛不是自己的,上下之间运动着始终不肯闭上。我对妈妈说,妈,我的眼睛老是往上翻。
妈妈说,没事,你就是困了你先睡会。可我分明听见了她在哭,过了一会,妈妈哭出了声,她叫着爸爸的名字说,咋办,孩子开始翻白眼了。
爸爸安慰她,快到服务区了,等会给她喂点药。我的药是氯化钠和氯化钾溶液,用玻璃瓶密封着。爸爸找不到打开的东西,便用手敲碎。在爸爸敲碎玻璃瓶的那一刻,我不知道他的手是否留血了。
喝下药的时候,氯化钠那种咸到骨头的.味道,让我感觉我把一生的盐吃完了,而氯化钾极苦涩的味道,那么黄连。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两种味道。
到了医院,我就被送到ICU病房。过程中,听到家属不能陪护时,妈妈当场就掉了眼泪,爸爸呵斥她,在孩子面前哭什么!
护士将我推进ICU,关上门。我在门内,爸妈在门外,就一扇门的厚度,隔离了我的所有。
护士三下五除地为我换下衣服,拿着一个细管对我说,小姑娘,我用最细的尿管给你,尽量让你少点疼痛。再细那也是个管子啊,拆在身体里怎么会少点疼痛。护士为了防止我乱动,按住我的手脚,说,小姑娘,勇敢点,你家人在外面呢。
于是我扭过头紧咬着牙,恐惧感和疼痛感席卷而开,眼泪就这样流出来。泪水模糊中,我看到墙上的牌子有我的名字和年龄,名字的下面有四个字:低钠血症。
在ICU里的三天度日如年,每次爸妈来看我的时候,眼睛都是通红的,在我看来,那是最美最令人心疼的颜色,我也强打起精神让状态看上去好一点。病人总是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最佳的摸样,这句话是对的。
三天之后我被转到普通病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我坐在床上,妈妈给我剥这香蕉,笑着说,那天送你到ICU的时候,我哭你爸还吵我,结果会到宾馆里,他自己趴在床上哭的不停。喝醉的时候说‘我女儿要是好不了,我非杀几个人不可,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凭啥让我女儿得病’。
我也跟着笑,眼睛又开始湿润,我说,净说胡话。
护士来输液的时候,我正在吃香蕉,她问,香蕉的味道可比病的味道好多了吧?我莞尔不语。
香蕉香甜、细腻、味道爽口,而病的味道却是咸的、苦的,再有了父母朋友的关心下,那浓浓的温情便是甜的。
十七岁那年,病的味道在我舌尖久久缠绕,我用心将它尝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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