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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奶奶的散文

时间:2021-04-12 13:19:09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我大奶奶的散文范文

  我大奶奶13岁那年,算来是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

我大奶奶的散文范文

  我大奶奶娘家是个大家族,她一肚子满是家族故事,一件件写下来,差不多能拍一部像《新安家族》那样规模的电视剧。有时,她会讲给我们听。但听她讲得最多的,当然是堂叔。

  这个故事,就是堂叔讲给我听的。

  我大奶奶13岁那年春天,天气刚刚转暖。早晨雾将散不散的时候,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草香味。清明节前几天,田野草坪里的艾蒿芽儿早已萌萌憨憨地长了一地,鸡爪状的叶子,绒绒的嫩梗子,一掐就断。大姑娘小媳妇们结伴在田间采来艾蒿芽儿,清水煮透,沥干,和上少许糯米面,一球球地揪下,手指上打一转,捏成皮子,包上笋丁馅、萝卜丝馅,大肚子鼓鼓的。铁锅里刷一层油,小火烤煎一会,煎出一层金黄色的锅巴。趁着热气咬一口,脆的是锅巴,软的是艾蒿皮子,油香裹着艾草香,还有菜馅的咸辣味,满嘴的清明味道。这个直到现在老家人每年清明都还做,跟当年一样的做法。

  那天早上雾散时分,草叶上没了露水。大奶奶挎了小竹篮子,在自家田埂上正采得欢。耳边听得有人叫:“凤妹子,见没见彩银?”

  “五叔啊!彩银在上坂呢。刚刚还见着,这会子想是往坑里进去了。”大奶奶抬头应道。

  问话的是她的五叔景昆,一个英挺高个的青年。头年才从县城驻军当了兵回来,家里说了几门亲,都不在他眼里,他只跟小寡妇彩银好得打不散。大奶奶常听家里老人们说起,都摇头说他走了懵懂运。

  这会儿,听了侄女指引,也不多说,径自沿着田埂小路上了上坂田。果然见彩银也挎了小竹篮子正采艾蒿芽芽。

  景昆在田埂上站定,说声:“彩银,你过来!”

  彩银听他叫唤,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仍挎着小竹篮子从田板子深处走出来,没有上田埂,与景昆对面站着。大奶奶抬头能看见她半截身子,蓝布对襟袄子,满头黑得流油的头发,梳着一个髻。圆尖的脸子,嬾红面皮,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不太敢正眼看人,总低顺着。这当儿太阳刚一竿子高,斜照着小寡妇半边脸。大奶奶看了几眼,心说:“这女人,看是真好看,怎么就是个寡妇!”也没多理会,埋头只管采自己的艾蒿芽儿。

  景昆看着小寡妇,嗡声嗡气地开了口:“彩银,今天你必须给我个准话,你到底肯嫁我不?”

  小寡妇叹了口气,说道:“景昆,跟你说多少遍了!你这样的人品,又是这样的.身家,哪样的姑娘娶不进门?你们家是铁门槛,我一个寡妇,哪里敢迈进去呀!”

  “我一定要娶你的!就是死,也要娶的!”

  “那好!那你就吃药去,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着,咱们阴间再做夫妻!”小寡妇说着,就红了眼圈。

  景昆笑了一声:“彩银,那我就先走一步,前头等你。药,我已经吃下去了。”说完,转身走了。身后边,小寡妇彩银两眼眶的泪水扑漱漱流了一脸,一会儿,连两肩也抽起来。心里骂一声:“前世的冤家!笑也是你,哭也是你!”

  整个下午,景昆都在满村里找人,找大牛,找满仓,找德浩,六、七个穿开裆裤时一起掏鸟窝的玩伴,说要请客吃酒。

  小寡妇远远地看得真真的,心里怨道:“莫来骗我!吃了什么药,吃酒是真!”一忽儿又想:“日头刚上山的人,日子还没起头呢,哪里舍得就死了去!”一忽儿又想:“这样的一条好汉子,真要吃药死了,也真可惜!”

  傍晚时分,村西头老枫树顶上,还顶着半轮子蛋黄色的太阳呢,一桌子酒席果然就在景昆家里开了张。

  一坛子包谷烧见了底,景昆举起碗,大着舌头说道:“兄弟们,这碗酒,像今儿这么痛快地喝,这往后,咱兄弟们,是没有,机会啦!……”

  小哥儿们哄地笑了:“怎么了?今儿这一顿,就把家底全掏空了?”

  “难不成,还要再出去当兵去?”

  景昆也笑:“那,不能!酒管够!兵也不当了,咱这,把骨头,死活,得留在家,里头不是!”

  “那还那么多屁话!不就是喝碗酒嘛!喝!”

  闹了半夜,终于散去。景昆留德浩一起睡。

  两个是同年,打小一起放牛一起上学,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往常就常开些玩笑,一个说你要是女的就好了,我就娶了你。另一个说,怎么你不能是女的,我娶你不行么?

  临睡前,小哥儿俩又闹起来。景昆说:“德浩,你今天就当我一次新娘!我穿上新郎倌的衣服,咱们闹个洞房!”

  “哈哈!你哪来的新郎倌的衣服!不都在你二哥那收着呢嘛!”

  “你别,不信!我,早就,要回来了!我这么大人了,哪天,兴许就成亲呢,我得早早,预备着!是吧?”

  “真拿出来,了?你穿上,穿上我,看看!”

  景昆从箱子面上抱下一套全新的缎面袍子,礼帽鞋袜齐全,真的靠在床边上就穿戴起来。没等戴上帽子,身子一歪,倒头睡下了。

  德浩给他盖上被子,自己脱了衣裤也塞进被窝里。

  山乡的春天,下半夜还凉。德浩睡到鸡叫二遍时,给冻醒了。使劲摇摇身边睡得死沉的景昆:“你醒醒,衣服脱了睡,被子架得老高,我得让你冻死!”

  老半天,景昆“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说:“德浩,你去灶间给我拿个泔水桶来吧,我要吐!”

  德浩赶忙一咕噜起来,点着油灯,到灶间去拿了泔水桶,放在床边。扶景昆起来,“啊”的一声,景昆果然吐了出来。

  德浩开始还笑:“抓了一只兔(吐)子!”半晌,觉出不对劲来,酒醉的吐,不会这样没完没了,肚子里带酒的饭菜吐完,也就止了,哪有吐个没完,还老是吐的血沫沫?!一时间有些慌神,拍了拍景昆的背:“景昆,你有什么不对么?”

  好一会,景昆终于稍得了个空,喘口大气说:“德浩,我跟你说实话,我是吃了药了。你要是我兄弟,你帮我去叫彩银来让我看一眼!”

  德浩张大嘴巴,好一阵才叫出一声来,完全变了声的:“二哥,不好啦!快救命啊!”

  也就喝一杯热茶的工夫,二哥景化已经点上火把上了山。他知道五弟景昆吃的什么药,也会解药。他要上山去找一种“五斗刺”的树,全身枝条长满了尖刺,根部最招天牛下蛆,那是一种肥硕的大虫,能解毒。

  景化知道这附近山上哪有这种易长虫的树,他一路几乎都是小跑地上了山。运气很好,一出手就劈了两条大肥虫,这时,老三景仑也上了山。景化让景仑先带两条肥虫下山,一条灌景昆生吃下去,一条抓紧烘干,碾成粉末,用开水送服。他这里再找几条再下山。

  到底是晚了!景昆是清早就吃的药,慢性的药,拖到下半夜才发作。他是故意让人救他不及的!

  早饭时分,景化下山,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片哭声,一下子软在祠堂门口的旗杆石上,五六条虫子撒了一地,在他脚旁拱动着。

  三个月后,一顶蓝布小竹轿,抬着小寡妇彩银出了村。她到底没有跟景昆走,族人说合,远嫁到邻县去了。

  按:我大奶奶姓游,是大进村人。大进游姓,是有清一代我乡最大的家族,富者贵者辈出。仅举一例:按旧俗,凡族中有一人中举后当任县级以上官阶者,祠堂门口可立一旗表彰。游姓家族自乾隆九年从闽南迁居大进始,至清末废除科举时,祠堂门口共立旗二十八面,旗杆石到“破四旧”时方才被毁,现仅存残石数块。

  初学小说。所写事迹或有真人真事可考。为避免相关或不相关人等对号入座,引起不必要之心理波动。故隐去真地名真人名,权作练习小说写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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