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奶奶和老奶奶
【一】
年代变了又变,岁月逝了又逝。
有那么一些人,总是立在生命的长河中回忆。有那么一群人,总是扑在时间的洪流里哭泣。
我的奶奶,今年已经八十八岁了。年迈的她,枯皱的脸庞,满载着太多的故事。一直,我都觉得,奶奶是一个谜,是一个我们永远无法打开的谜。
我们村子里,还有一位比奶奶年长的老奶奶。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是记得从懂事那时候开始,村里的所有人都叫她老奶奶。整个村里,就属她的年纪最大。老奶奶在五年前就去世了,年享一百零几岁。具体的,我们这些后辈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很多都只是听说。老奶奶和奶奶一样,给我的感觉就是她们总是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那些,只属于她们那个年代泛黄的故事。
【二】
微风吹皱了碧水,浪花打碎了回忆。
小时候的我们,总是很贪玩。然而每当看见奶奶和老奶奶坐在一起聊天时,我就很喜欢静静地挨在她们身边,倾听那些我永远也听不懂的故事。
奶奶和老奶奶都会说一种只有她们彼此才听得懂的语言。偶然一次,我看到奶奶和老奶奶在聊天。因为玩累了就跑过去她们身边坐下。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在自己挨着她们坐了好几分钟之后,仍然听不明白她们在讲什么。看着她们两个人,一会儿笑,一会儿感叹,一会儿又伤心难过地掉下了眼泪。
那时候的自己,感到很惊奇。因为还小,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还有很多很多种不同的语言。在我们家乡,就只有那么一种语言,就是我们雷州话。所以,在听到奶奶和老奶奶的这个“秘密”后,我马上跑回去向妈妈打小报告。我有太多的不理解,为什么,奶奶会说的语言,我是她的孙女,可是我却不会说。
妈妈知道后,笑了笑,傻孩子,那是奶奶以前的家乡话,妈妈也不会说啊。我更加好奇了,奶奶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吗?她们的家乡话不就应该是我们雷州话吗?但是妈妈没有再回答我的话,我知道,这些疑问,只能由我自己一个人去慢慢解开。
【三】
清风无意掀起波澜,却迷醉了那一湖悲伤。
因为家庭的一些缘故,奶奶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大伯到县城里去生活了。七岁那年,我也离开了家,从此,我们的交集少之又少,那些故事,也跟随岁月,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底,直到很多很多年。
一般一年的时间,也只是暑假的时间才会见到奶奶。直到上了高中,奶奶才又回到了我们的家。她说,人老了,总是要归根,总是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但是,奶奶,这里,真的就是你的家乡吗?那一个个疑问,我想终于有机会可以解开了。
在奶奶还在县城生活的那一段日子,每次放假回家,我都要去看村里的那位老奶奶。我知道,奶奶离开这里后,她一个人一定很孤单,没有了懂得她的人。老奶奶每次看到我,总是要给我分糖果,给我一些她自己舍不得吃而省下的零食。这些东西,有些是她的儿子买给她的,还有一些是村里人给她的。我不知道老奶奶总共有多少个孩子,但是住在我们村的那位大伯,就是她的儿子之一。是不是她只有一个儿子?我不曾知道,但是偶尔,我会看到有一些外人送东西过来给她,并叫她外婆。
我想问她很多很多关于她们那个年代的故事,但是,每次说不到两句话,我就很有一种挫败感。因为少时的懵懂,奔波劳累,使得老奶奶的身体不好,老了就患上了耳聪。如果要使她听得见,我们就得说得很大声才行。这样子,想说的话就会让全村子的人都听见。每次,她也会问我有关奶奶的事,是不是奶奶等堂弟他们放暑假了就会回来,大伯他们对奶奶好不好等等。每次,我都得很耐心地慢慢和她说,一般,她从我的口型中也能猜出个大概,然后复述一遍,我就会不断地向她点着头。这样,她才会满意地也跟着点头,不停地说着那就好,那就好,然后轻轻地叹气。
老奶奶总会自言自语,给我讲述以前我们村子里遭到的那些灾难往事。那时候,总会有人来我们村子里偷牛,偷粮食。很多的山贼,他们都带有枪。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山狗,不咬人,但是会来咬鸡。所以,村子里总是人心惶惶,不可安日。每次,我都会聚精会神地听着,偶尔向她点头,示意我有认真在听。
其实我也很想问她,我的奶奶和她的那些过往,可是这些,她却从来都只字不提。
心里存留的那些疑问,终究没有人给我解答。
【四】
艳丽的舞曲,只为那一瞬的展示。
亡草残留的墨迹,践踏着那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很烦人的孩子。总是喜欢缠着前辈讲他们以前那个年代的故事。妈妈讲着和爸爸相识相知相结的经过。那些大锅饭的日子,集体劳作的时代,已经在历史的年轮里沉沦。快要奔六的他们,心里的那一份惆怅,又有多少人知道。
有些东西,我们只能留给回忆。
妈妈说,以前的奶奶很能干。自己一个人,可以挑着两筐鱼,走过几个市镇去叫卖。现在是老了,才做不了那些事的。那时候,在我们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奶奶的名字。其实奶奶总共应该是有六个孩子。我很不明白,现在不就是只有五个孩子吗?大伯,大姑妈,爸爸,小姑妈还有叔叔,哪里有六个?妈妈无奈地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大叔叔的。可是就在妈妈生下二姐的第二年,大叔叔因为在外面出车而发生了车祸,就那样离开了人世。那时候,我们家所有人都很伤心难过,但是,即使如此也无法改变事实。
奶奶首先坚定了下来,并没有在悲伤中放弃生活,因为她还有那么多个孩子要养活,还要继续生活。从此,奶奶更坚定了要让爸爸和大伯他们几兄弟出人头地的想法。靠着辛苦赚来的钱,供大伯读完了军校。爸爸也因为想让大伯完成学业而坚绝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每天和奶奶一起出海捕鱼,卖鱼。生活异常艰苦,却打倒不了奶奶的信念。那时候的`大伯,在我们那里,已经算是一个有名的了不起人物了。因此,奶奶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尊敬。
可是爷爷的心态却和奶奶截然不同。自从大叔叔去世后,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就在大叔叔走后的第二年,那一个炎热的中午,爷爷,毅然跳下了那一口古井……
妈妈说,那时候的奶奶,真的很痛苦很痛苦。她还从来没见过会痛到那样的一个人。是啊,儿子没了,丈夫也没了,一个中年女人,能够接受得了这一切么?虽然我自己没能赶上时间,无法参与那些往事。但是只要试想一下,要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遇到这些苦难,都是很难接受的。
是的,我们,都输给了时间。
可是奶奶并没有因此而颓废。依然坚强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继续含泪谈笑风生。
不知道未曾谋面的叔叔和爷爷,在天堂是否过得安好?如果你们在天之灵能够看到,你们会为自己有一个这样坚强的母亲和妻子而高兴吗?
【五】
街道的繁华,抹不去那些逝去的痕迹。老人的泪眼,铺满一地,却总也望不尽心里牵挂的那一条回路。
从叔公奶奶那里,我终于知道了一些有关奶奶和老奶奶的故事。听村里人说,叔公奶奶嫁给叔公时已经是二嫁了,她以前的老公死了,而且那时候叔公的老婆也得病去世了,所以经人介绍,他们才走到了一起。
叔公奶奶说,老奶奶比我的奶奶嫁得早,那时候的她不会说我们雷州话,是在这里生活后才学会的。而我的奶奶是在她十三岁那年来到我们家的,从此,就和我的爷爷一起生活了。关于奶奶是哪里人,也很少有人知道。奶奶的爸爸是在当年逃离战乱时带着全家人住到我们雷州半岛的。村里的那位老奶奶和我的奶奶就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她们经常说的那种语言听说就是闽南语,应该她们也就是那一带的人吧。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们都不曾回过自己的家乡。也许,连她们都已经忘记了,家乡的模样。
泛滥的泡沫,煙灭了一场心雨。
那一段故事,太长,太沉。
在五年前的那一天,当我回到家后,依然像往常一样,会向妈妈打听老奶奶的事。然而妈妈神情有点难过地说,老奶奶走了。
走了,走了……
一刹那间,心泪,涟漪婆娑。
奶奶回到我们家后,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一个人呆呆地,不再言语。夕阳落下,唯有奶奶一个人的孤影,坐在家门前的那一张旧木板凳上,手里的摇扇,抖抖瑟瑟,却始终幽寂如山。
那个背影,那般孤单。那云,那树,那风景。太模糊,太安静。
现在的奶奶,也开始耳聪了。腿脚行动不便,经常要吊针。每次回家,临走时,她总是会含泪说着同样一句话,娃啊,记得要常回家看看,你这一走,回来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奶奶了。
瓢泼大雨,漫过笔墨。不饶人的岁月,流逝了多少情?
齐卷而来的暴风雨,吹不散回忆。我看见,那雨中,屹立着两个不朽的身影。
奶奶,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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