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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丛丛滩涂盐蒿美漫绝响散文欣赏
在苍茫的黄海滩涂上,那一丛丛盐蒿亘古至今随季节流转澄绿似碧玉艳红似火焰,直向旷远的天际浩荡漫去。如毯,煌煌铺展;如旗,猎猎飘扬。冬蕴而夏长,始终如一地屹立在广袤的盐碱滩,千秋孕育那一阕荡气回肠的壮美绝响。
岁月经年的霜侵雪蚀,遥远的黄海边成为盐蒿得天独厚的乐土和领地。盐蒿是平凡的,没有娇贵,没有香泽。千里荒滩,雨天汪汪,熟不长粮,芜不长草,太阳当头暴晒,到处滋生白花花的盐霜,连空气里都浸润着涩滋滋的咸。这里没有掠夺没有侵略,万物退避三舍,唯有盐蒿盘踞其间。三月春风一遍遍拂过滩涂,瘦小的盐蒿争先恐后从地里冒出来,润如珠玉,嫩如凝脂。高,约摸成人中指;淡紫色肉质尖叶如牙签纤细。定定地看,状如古屋脊檐上瑟瑟摇曳的瓦花,晶莹剔透中带有几分少女的楚楚可怜更带有铜丝般的韧性和坚硬。春深风暖,由嫩绿到浅绿到深绿,无数渐渐长大的润肥的叶片随风摇摆,如儿童舞,跳出春天的生机与妩媚。纵眼望去,那沉碧透亮的绿把广寂冬眠的滩涂涂抹得丰满而鲜活。秋高气爽,从粉红到嫣红到紫红,盐蒿仿佛从天上扯下无数片红霞,把自己扎染得血一样的红。从小到大,从绿到红,铺天盖地的盐蒿演绎了生命的灿烂与辉煌。于是,蓝莹莹的天空与红彤彤的滩涂,在风雨潇潇的深秋时节,展开了一场瑰丽无比的天地对话。
花落花开,草枯草荣,季节的漂移更迭,无情地决断着自然万象的健弱与生殁。可盐蒿风流独步,成为最贫瘠大地上最繁茂的人生涅槃。盐蒿是坚韧的,没有逃逸,没有颓废。那硗薄板结的地下,拼尽全身的解数和力量,顶破了沉压的碱土拔节而上。尔后,在浅滩海水中扎根开花。潮涨,一次次淹没;潮退,一回回烤晒。然而,春风相约,雨润无声,几个月下来,还是枝叶茂盛籽粒饱满,似乎年复一年收获不离不弃的地不老天不荒的伟大爱情。艳阳高照,展览自己的色彩、圆融和丰韵;阴风怒号,挺立自己的形象、淡定和刚毅。黑夜,枕听海涛阵阵;晴天,起舞海风习习。盐蒿,是滩涂卑贱的野草,更是黄海忠贞的情人是逡巡海边千古傲立的不屈的灵魂。
蓝天白云,走上矗立而绵长的黄海堤坝。俯视滩涂,不毛之地已然是端坐相望疯长无际的盐蒿。盐蒿是团结的,没有孤独,没有落寞。飘籽生长,勃兴而劲拔,一蓬蓬抱团四处蔓延和铺张。头顶蓝天,脚踩淤泥。根,紧握在地下;茎,缠绕在胸前。一起吮吸盐水的浸漫,共同呼唤海风的锤打。喜独处,更喜群居,相互温暖,彼此励志。地碱滩薄,在朔风中血脉刚健奔窜远方。举目眺望,那一棵棵盐蒿,肩并肩,心连心,密密层层轰轰烈烈,把黄海滩涂妆扮成魅力四射永不褪色的旖旎画卷。
生长在莽莽潮滩上,固土防沙,盐蒿是冲锋陷阵无所畏惧的绿色勇士。盐蒿矢志开拓,没有畏葸,没有懒惰。当日夜淤长的滩涂不断向黄海迈步延伸,盐蒿沿着大海的足迹驰骋向前,摇曳于波边涛沿,冲决粗粝、僵硬和围剿,咬定万顷滩涂扑向黄海热情地接吻携手。春暖秋爽,盐蒿挽起滔滔黄海和啸啸飓风绽放纷繁无边的美丽和风姿。
滩涂临水,风来阔;盐蒿傍海,落日迟。黄海湿地,风光绚烂。盐蒿胸襟博大,没有狭隘,没有嫉妒。近海堤处,茅草萋萋。茅草之外,芦苇茫茫。芦苇之边,盐蒿苍苍。盐蒿从不与别人争强好胜,大家和谐共生。多少年来,一簇簇盐蒿活泼年轻,奋力改写滩涂浑黄,而今已然成为秋日滩涂上演激情岁月的红色大厅。丹顶鹤飞翔,白天鹅蹁跹,鸥鹭盘旋,灰椋鸟扑翅,在绛红色的阔大地毯上一代代名伶载歌载舞,闪烁高贵的风采和神话,凝结永不消逝的背影和吟唱。这里,搁浅的渔船,觅食的牛群,飘摇的盐蒿,旅游的少男少女,洋溢着千古流芳的湿地风情。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意即春鹿嘶鸣,人们开始食用滩涂原野上的盐蒿。盐蒿乐于奉献,没有悭吝,没有自私。在那饿殍遍野的时代,春阳无力,人们到海滩拔一把盐蒿清水焯煮,充补辘辘饥肠,偶尔吃在嘴里,柔嫩、滑爽。秋到滩涂,那像凤仙花一样的种籽闪着生漆一般的光泽,饥民捋一把研粉做饼,享受油性滋润。还可制成焦屑,细加品咂既香且滑,透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咸气。这些都是饥馑年代的无奈之举,不能饱食,吃多了毛刺刺的倒胃,血气亏负。然而,时过境迁。如今,人们吃厌了油腻大荤,盐蒿又成了搜刮“油”肠的精美小碟登堂入室,倍受钟情与青睐。青翠碧绿,淡淡的香,袅袅的咸,缕缕的苦,还有麻油、蒜泥、味精佐料夹拌,色香味一应俱美,成为山珍海肴的陪衬和点缀。虽是野草,但文人雅士能从中品出阳光、碱滩和黄海的味道。于是乎,最为卑微最不值钱的盐蒿,一夜之间荣膺“百草之王”,风光尽揽。
时空辗转,盐蒿,那是黄海遗落在陆地上的梦花盛事;沧海桑田,盐蒿,那是滩涂捧出的人世间的大爱精灵。依滩吮海,刚强的品性;匍匐大地,激越的情怀。风从东方来。盐蒿,你是盐碱地抱孕而育的亲生儿女,是盐碱地沁入骨肉的亲密伴侣。“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小小盐蒿,引发了我们对历史的追溯和对生命的终极思索。盐蒿的平凡、坚韧,难道不让人想到煮海煎盐的先民?盐蒿的团结、开拓,难道不让人想到垦荒植棉的前驱?盐蒿的博大、奉献,难道不让人想到海疆匡围的勇士?盐蒿,你象征着黄海开发的拓荒者;盐蒿,你代表了以天下为己任的一代代民族脊梁。盐蒿,你见证浑厚而苍凉的历史烟云;盐蒿,你屹立撼天而动地的人间奇迹。
黄海在,滩涂在;蓝天在,盐蒿在。我们曾歌唱过沙漠胡杨的神奇,也吟诵过冰山雪莲的高洁;我们曾迷恋过玫瑰的鲜艳芬芳,也曾景仰过雪梅的清逸孤傲。但是,伫立海边,抚摸千年冷寂、万草不生的滩涂盐蒿,我们折服我们倾倒,我们敬畏我们叹息。
盐蒿,我们要用最美妙的画笔精心描摹你。
盐蒿,我们要用最嘹亮的歌声深情赞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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