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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欣赏:孩提时代那片天
想起来写这篇东西,我已经是一个8岁孩子的父亲了。也就是说一个40多岁的人了,才开始回忆他童年的一些零零散散、平平淡淡的往事。这样,就自然而然,由于记忆的模糊性,免不了会出现一点与事实的出入,或者与事实不相符的偏差,会出现挂一漏万的嫌疑。好在没有人会追究我的不很准确的表述,我也就感到很欣慰很坦然了。
一
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村,当年生活的院落不大,但人气挺旺。一个农家小院,住了奶奶、叔叔婶婶、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弟弟妹妹、叔叔家的两个孩子等8口人,一天到晚人来人往,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那时候吃食紧张一点,穿戴讲究不起来,破破烂烂,生活水平远远比不上现在,虽说小院里两家孩子之间会捉迷藏会骂骂咧咧打打吵吵,大人有时候也会闹一点小别扭,总体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融洽,两家人相处和睦。
一个只有两空土窑洞、两间瓦房的本来寂寥的院子,变化出奇的快。奶奶说叔叔当海军一穿上军装走进军营,就有人上门给叔叔提亲,说女子不嫌弃叔叔穷,对叔叔军人的身份羡慕不已。四年后,叔叔复原,婶婶就和叔叔结了婚。父亲也很快和母亲牵上了红线。小小农民之家一下子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二
碰上附近的集市上有集会,妈妈心情不错了高兴了,会给我一毛钱让我赶会潇洒一回。一双稚嫩的小手接过那一毛钱,一蹦三跳,兴奋劲是现在的孩子所想象不到体验不到的。那种一个劳动日才几毛钱的年代,那种肚子常常饿得干瘪的年代,一个小孩子,拥有一毛钱,无异于现在的一笔巨款。
不用说,那一毛钱我不舍得买好吃的吃掉,一路小跑送给集市上的新华书店了。我买了一本儿童读物连环画。我曾积攒一分二分的硬币,积攒到三毛钱,就趁中午休息时间到集镇上买书。书对我的诱惑太大了,我抵抗不了。
我的孩子吃烧饼、喝牛奶很平常,隔三岔五还品尝鸡鸭鱼肉,给他说我小时候的艰苦,他只会摇头,扎根不相信。那种年代,放学一跨进屋门,饿得脖子抻大长,东瞅西看,东翻西找,找东西吃,常常是失望得找不到啥吃食,干脆拿起一个生红薯啃啃。盛碗蜀黍糁,不要菜,也没有菜,用筷子蘸点盐,一会就呼噜呼噜喝完了。生产队大集体,出工不出力,一年到头分不到多少粮食,谁家敢天天吃白馍?红薯面馍、蜀黍面馍倒是餐桌上的保留节目,不过就这也不敢经常“上演”。蜀黍面饼子不撑吃,清汤面条不到夏天不到麦忙天喝不到。晚上,习以为常的是下好多蜀黍糁下不几根豆面条的稀糊涂面条。运气好,遇见哪个客人或者心肠好的人给我个水果糖,我就感激不尽,含在嘴里一点点让他慢慢化掉,品味,长时间不舍得咽下,心想啥时候家里有吃不完的糖就太幸福了。说来都是笑话,我长多大了,竟然没有吃过花生、柑橘和香蕉,第一次吃香蕉不知道剥去一层皮,吃瓜子不知道吐皮儿,感觉皮儿咸咸的香香的,吐了可惜,就连皮一块吃下去。
我常盼望家里添客,盼望过年过节。因为添客那天家里可以改善伙食,可以吃到白烙馍吃到白豆腐吃到捞面条。过年过节可以吃到肥肥的嫩嫩的香喷喷的大肉片子,好好解解馋。不要说小孩家,就是大人,天天稀汤寡水,嘴里味淡,肚里没有油水,平时不过年不过节的,吃不到好东西,这种心情可以理解。哪象现在的孩子,水果糖口香糖苹果香蕉等零食围着嘴儿,核桃吃着,营养品搭配着,难怪喊他吃饭,顿顿挑食,迟迟不肯动筷子,劝瞎子跳井一般不愿吃!
三
从我记事起,我感觉老家的天空格外纯净湛蓝,一抬头,空中时常可以看到一朵朵漂浮的棉花团般的云彩。门前的那条小河格外宽展,白白的滚圆的河石蛋儿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格外多。河水清澈见底,一年四季不断流,小蝌蚪小鱼儿游来游去,青蛙呱呱乱叫。我常趴在水里逮鱼儿,一逮就是大半晌。河边的一片杨树林子,杨树冲天而起的直。夏天,一阵雷声轰鸣之后,洪水汹涌而下,漫过河床,漫过不少田地,好吓人的。天长日久,溪流冲击河底,形成一个个水潭,大者名曰老虎谭,水深处快两米,成为洗澡的好去处。小孩子家,不知深浅,晌午头不休息,趁大人不注意,偷跑着洗澡,也挨打了也挨骂了,愣是不改,叫亲人操不少心。
好景不长,一场铺天盖地的农业学大寨运动轰轰烈烈展开了。一时间,四十五里马峪川人头攒动,红旗招展,车推肩扛,成了一个庞大的车水马龙的建筑工地。高音喇叭里《朝阳沟》的戏不停地放着,水泥石头不停地运着,河墙不停地增高着,社员们勒紧裤腰带也跑前跑后,汗流浃背,干劲冲天,热情高涨,一派热闹非凡的喜人景象。河滩一夜之间变得狭窄了,两道坚固的河墙垒起来了,两边又垫起来厚厚的黄土,变魔术一般变出了一片良田。这样一来,的确既治理了洪水,又增多了粮食产量;殊不知,自然被破坏了,生态又不平衡了。
四
新时代的孩子书包沉重,孩子们戏称“炸药包”。放学一回到家,要么赶紧打开电视机,看老也放不完的动画片;要么手抓各种各样的玩具玩它个没完没了。家长实在是看着着急,吆喝一声,孩子这才赶紧做作业,一大堆作业,带朗读的带默写的带经典诵读的课文全部完成,恐怕离晚上睡觉时间就不远了,嬉戏玩耍的时间真是少啊。相比而言,我那时候的情景和现在就大不一样了。
那年月,上学没有几本书,各种辅导材料也少见,课外作业也不多。“放学后,背起框;一路小跑来路旁,手挥镰刀唰唰响……”这是我小学课本上的课文,我当时的情形也的确是和这样的描写没有啥区别。小孩家放学,掂个镰头挎个竹篮,去给猪圈里的哼哼叫的猪拔草,到天黑不说拔满一篮子,最起码要拔满多半蓝子,要不,家里大人是要数落,是要被斥责为懒的。
星期天、节假日,小孩子能够尽情的玩耍吗?现在当然可以,过去则行不通的。过去那种计划经济,市场上根本不象现在,儿童玩具五花八门。那时玩具本来就罕见,加上农村张罗一年难顾嘴,家里就没有多余的钱也没那兴致给孩子买什么玩具。小孩子要么和大人一块去地里劳动,要么挎上竹篮跟在羊群后边,捏羊屎蛋。夏天虽热还好一点,冬天天冷,天寒地冻,飘着雪花,照样跟着羊群扒高上低跑山峰翻丘陵翻山驾岭。中午也不能回家吃饭,不捎干粮,看哪块地里红薯没有收完,扒几个,再找来一拨儿蜀黍杆,或者干牛屎,点着,埋住一烧,半生不熟,吃吃就充饥了。再长大一点,放牛,锄草,挑粪,挑着箩头搂树叶末子,攀白草疙瘩压粪,杀圪针插地边……现在的孩子被功课、升学压得喘不过气来,过去的孩子让劳动和贫穷困住了手脚。
我长到18岁才坐车出远门往登封城转了一圈,看到人那么挤车那么多楼那么高感到挺新鲜的,第一次吃碗烩面,感觉味道真好!
五
电视的普及是没有几年的事儿。现在好像感觉看个电视没啥稀奇。六七十年代,我才几岁,刚懂一点事。那时,不要说农村,就是在城市电视也是宝贝物件。农村最初是家家户户屋檐下挂个喇叭碗儿,公社架设线路,开通有线广播,定期“放电”,小喇叭里放新闻放革命歌曲放样板戏,听上去就很不错了。收音机是以后多年才普及的。
天黑下来,如果月光皎洁,又不太冷,小孩子会成群结队玩游戏齐呼乱叫打发时光。提起看电影看戏跑几里、十几里,现在说来没人信,过去我就干过这种事。从中可以看出当时的业余生活的单调和娱乐方式的单一了。
其他生产队都安分守己种庄稼,我们村第九生产队胆大,偷偷种烟叶发了点小财,买了一部手扶拖拉机,买了一部12英寸黑白电视机,方圆几里地的人都来看稀罕。过了多年,电视上上演连续剧《霍元甲》,徐庄整个几万人的乡镇,才见到乡政府家属院有一部14寸的彩电。哎呀,电视屏幕上青枝绿叶,能带上自然色彩了,许多人跑着看,我也去看,觉着真美真神奇!回家睡觉,做梦梦见自己家买了大彩电,神仙般的逍遥自在……
看电视自己家里又没有,要去人家家里,人家有事没有,方便不方便都是问题。村里有几个人做事冒失欠思量,去人家家瞧电视,人家嫌烦,被轰了出来,他们尴尬,我听说这事也尴尬。
啥都不怨,都是贫穷惹的祸。
六
当我沉侵在对童年生活的回味之中,已经人到中年了。不管承认与否,时间就是一把利剑,不知什么时候就把一条条衰老的皱纹刻满了历经沧桑的脸颊。孩提时代是一去不复返的,任多么美好难忘的岁月也是留不住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在为过去唱一曲忧伤的挽歌?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谁也阻挡不了时代前进的脚步。有的东西可以丢弃不顾,有的东西却不可或缺。经济发展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当年的蓝天白云小河淌水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不能不说是不小的遗憾!
有人说,贪恋回忆是一个人逼近衰老的标志。不过,一位伟人说得好: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过去,有好多值得我们去反思借鉴的东西,一个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应该忘记历史。
现在,我们在听音响看液晶电视上网喝酒吃肉尽情享受生活乐趣的时候,是否总觉着缺少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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