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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故事经典散文

时间:2021-04-02 09:59:27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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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下,已经四天了,似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刚刚吐绿的柳枝在风和雨的洗礼中,变成一缕缕,实验场门前的土路也让水冲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沟。俗语说春雨贵如油,但今年的春雨却不知道为什么下的让人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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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站在窗前看到生物系的学生冒着雨,迈过那道沟向实验室这边走来,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消过毒的毛巾擦拭了一下眼睛。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云总是把学子们踏入实验室大门作为她新的一天的开始。

  云快步地下楼,开门,当一个个学生微笑地向她问声田老师早时,她用老师式的微微颔首表示她对学生的尊重。其实,云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中专生,要说年龄还没有叫她老师的学生们年长。由于在学校时成绩突出,恰逢医大需要人,实验场这地方又是好人不来,差了来不了,对于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云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医大校园内的一名教工。她用特别的客气和格外地热情换来看惯了教授面孔的每一位前来实习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的敬重。

  她无限的羡慕这些学子们,只有见到他们才会露出她灿烂地笑容,然后再用田老师的名字装扮成熟。

  上午,云照例将十只小白鼠从笼子里抓出来,麻醉,放到盘子里,端到徐教授的实验台上,所有的动作都在几十双眼睛的监视下,伴着唏嘘声,那是几个胆小的女生发出的,他们感到一个年轻姑娘能抓老鼠真是不可思议,但对于云来说却又何足挂齿。在老家,她能空手抓蛇。徐教授对云的配合是十分欣赏的,以至看不惯了其他的实验员,只要是他的课,一概不需要其他人,自然云就脱离不了。

  吃完午饭,她本来已经和几位老师约好了帮她选一件短风衣,因为徐教授还有一节课就没敢同去。帮徐教授上完了解剖课,云将小老鼠的残肢断臂收拾处理后,她习惯的拿起了笔记本,做好实验记录,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记,因为这并不是她的工作,她的工作就是抓老鼠和兔子,也许并不要求会一点儿的专业知识,也不要求学历,只是高等学府里似乎连扫地的都要扫出知识韵味,这是云在后来的日子里意识到的,因此她也凭她的努力,超过了扫地的文凭,成了医大的研究生。

  做完了这一切,云走出实验室的大门,现在她又恢复成一个孩子,云的一天在快乐与充实中结束了,下午没有解剖课,云完成了实验场的消毒,就坐在哪里,一个下午都没有迈出过实验场的大门,她也不想迈出去,实际上这里已经成了她的家了。

  云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时间过得很快,一会功夫,就到黄昏了,也该到了晚点的吃饭时间,云却没有站起来。因为下雨,这两天云一直没有回宿舍,闭着眼睛云也没有丝毫的睡意,就这样一个孩子的夜就要来了。这本是一个春意萌动的季节。云简单收拾一下,简单的洗漱,走到隔壁的休息室,是要睡觉了?然而这一夜云又不知会做什么梦。

  雨时大时小,夹着风吹向了云眼前的窗玻璃,也许春天的寒气并没有退尽,云眼前的玻璃一会儿模糊,一会儿又清晰,象云的眼睛,模糊,又清晰,再模糊,再清晰。雨水使云变地清醒又昏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自觉地流泪,她有时感觉挺美好的事情,竟也会流了眼泪。现在她活地很好,每月接近三千五百元的工资虽然不多,但是生活还是过的去,而且还能有一些积蓄。然而正是这些积蓄令云不知所措,这也是云的烦恼。有时,她想花掉所有积蓄,不留一分钱。有时,她又想到农村的爸、妈混浊的眼泪和日日祈盼钱却又没有钱结婚的大哥。她想写一封信给他们,告诉她现在的一些情况,包括已经毕业了分配了有工资了。提起笔她又想起与家脱离联系已经整整五年了,五年的云由整日流泪地小姑娘变成有时会笑的大姑娘,五年里她撕掉了所有的写完与没写完的家信,撕掉了所有与家有关的日记,也撕掉了她童年的旧事。

  一想到这儿,云的脑袋就象有十几只小白鼠在里面撕咬,她受不了了,她想停止自己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却如同山沟里的洪水,越堵越汹涌。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云抽泣着反复念着她的咒语,一会儿她眼前变地白茫茫的,云慢慢地倒在窗前。

  实验室的老师是在徐教授的大声吼叫中知道云没有上班,打电话给宿舍也不知道云的去向,直到上午十点,实验场的保卫告诉实验场的主任,才知道云住院了,而且病的不清,一至昏迷不醒。

  徐教授因为云的住院,上课时也没有往日潇洒地演讲,他甚至整节课都没有让助手帮忙,学生也只能看徐教授简单机械的操作,解答。

  徐教授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鲜花,他缓缓地推开了云的病房,屋子里空荡荡的,笼罩着一种悲凉,云昏睡在墙角的病床上,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

  徐教授环视了一下病房,本想找一个插花的地方,但却没有。他轻轻地把鲜花放在云的床头,默默地看着云清瘦的脸,而这张脸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认真地看着,甚至看到了她右额在一缕头发掩盖下的疤痕。徐教授的心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调整了一下视线,眼泪又回到了眼窝。

  门开了,一个小护士推着车走了进来,她恰好是徐教授一年前的学生。

  “她得的什么病?”徐教授不知为何显得有点紧张。

  “我也说不清,正检查呢,听大夫说大概是神经性休克,就是过度紧张引起的,不要紧的。”小护士象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回答着徐教授的问话。

  云躺在病床上,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但思想却没有停止,从她缓缓倒下地那一刻,她的思想飞出了她的身体。她看到一个破旧衣衫里裹着的小女孩,脏乎乎的小脸,脏乎乎的小手,两只大眼睛用力地看着自己。 “妈妈!”突然,小女孩张开小胳膊向她扑来,云下意识地躲过了小女孩的拥抱,小女孩没有来的急停步,一头撞在云身后的.石头上,血从她的额头流了出来,经过眼,脸,滴在脚下的草地上。云吓地匆匆把她从草地上抱起来,却发现血不见了,但那个地方留下了一个长长地疤痕,疤痕也不见了,云的手里抱着自己的姥姥,姥姥死了,但眼睛还睁着,看着云。云怕极了,拼命的喊着妈妈,妈妈从远处走过来,用仇恨的眼神看了一眼云,抱起姥姥走了。云大喊着:“妈妈,等等我,不要把我给姥姥,我不走。”姥爷又走过来,抱起云,“跟我回家吧。”云发现姥爷走地特别快,象风一样飘过了那道山梁。

  云是在早晨阳光射进床头的时候醒来了,迎入眼睛的是一束鲜花,鲜花插在空罐头瓶子里,迎着阳光,显的格外的新鲜,夺目。她以为是将军妹的杰作,但等她回过眼神却看到这并不是她的宿舍,白墙、白床、白被,云知道自己住院了,病了。

  云想起来走走,但刚一抬头,竟感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云想喊护士,却喊不出声音,云想,大概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当星海公园的音乐钟响了八次的时候护士推门进来。

  “醒了?”小护士问。云本来是要说话的,但是她还是没有发出声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小护士。

  等小护士检查完云的身体,便把病床的一半抬高起来,云感激地看着小护士的优美操作,“你睡了两天了,医生说让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安心养病,你的几个女同事来过,你一直昏睡着,对了,徐教授昨天上午也来看过你,那花就是徐教授给你的,本来科里有规定,可你是徐教授的朋友,我为你破例了。”小护士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等她转身要走了,却感觉云竟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动一动。

  “医生说你可以下床了。”小护士说完了,云果然动了动,但是只有小护士能看到。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过后,大地象苏醒了似的,松软软的,处处都可以见到婆娑的绿,虽然有点稚嫩,但是绿一天比一鲜明地妆扮了这个世界。

  云经过这一场大病,人也变地精神,虽还有些弱不禁风,但云的心情特别地好,似乎烦恼都在昏睡中化解到天竺国。云的天空一下变地晴朗而开阔起来,也有了快乐地小麻雀和上下翻飞的燕子。

  这几天,云做了二十多年从未做过的事,她首先给妹妹写了一封信,告诉妹妹她要回家去看看。然后她去了徐教授的家,认了一个干妈,又日日吃着徐教授带来的饭菜,她不知道如何报答徐教授和徐妈妈。

  云的日子在欢乐中度过了半年,暑期到了,告别了徐妈妈,云踏上了五年未走过的回家路。让云回家的动力来自徐妈妈的眼泪,盼儿回家的眼泪,虽然徐妈妈的儿子是徐教授通过关系争取来的出国留学名额,也是征求了徐妈妈的同意,可徐妈妈还是接受不了儿子不在身边的落寞,虽徐教授想方设法分散她的注意力,包括求云做她的干女儿,但时间并没有让她忘记她的儿子。

  火车在云熟悉又陌生的路上奔驰着,云的心绪也在奔驰着,跨越时空,跨越山水。

  云不知如何面对她的父母,说什么,或宽容原谅他们,再求得父母的原谅。时间已经让云的誓言淡泊飘逝地了无踪际,然而云的伤痕仍在,多少年一至从心底困扰云的伤痕。

  云是在五岁那年,让姥姥领走的,妈妈没有看她一眼,爸爸满嘴酒气的对姥姥暴跳着喊,滚。在云记忆中,那一刻,云再没有叫一声,爸爸。从此云与多病的姥姥躺在一个床上,云安静地生活了一年,只有一年姥姥去世了,姥姥的死使云由扫帚星变成了伤门星。妈妈就更不敢让云提回家的事,而且让云承担了姥姥病死的全部责任。在一天夜里,云借着月光偷偷跑回家时,迎来地却是母亲的烧火钩,云捂着流血的额头,那一天母亲成了仇人。

  失去姥姥的云与姥爷相依为命,姥爷虽然没有过多的责骂她,但也没有太多的关爱,可这在云的眼里就足够了。比锅台仅高一点点的云开始做饭、洗衣服。为了省劲,她让姥爷在锅台前做了一个长板凳,她也不用翘起脚尖做饭了。姥爷说她是一个聪明地孩子,就是命不好。

  转眼云到了上学的年龄,姥爷曾经答应的事因为没有钱就成为泡影了,熬到第二年,母亲又早早地说,她供不起三个学生上学。云哭了三天,姥爷没有办法,求得学校的同意,答应每年送一车硬柴,云才坐在教室里,于是,云起早做饭,放学刨草根。“可怜的孩子还没有草笼子高啊!”邻居的奶奶抹着眼泪说,“要招报应啊!”云已经习惯了背起三四十斤的草根,那一年云胳膊还没有撅头把儿粗,也就是那年云把自己的右脚的小脚指头扔在山上。

  姥爷渐渐地老了,云渐渐地长大了。家里家外,只有云一个身影,姥爷病倒了,临死前,把家给了云,云在考上中专的那年,把家卖了,怀里揣着三千块钱,云走了,她在翻过山的时候,发誓,从此不踏进家门。

  在入学的简历上云把自己写成了孤儿,然而她不是一个幼稚地孩子,生活已经让她过早的成熟。云知道她骨子里还流淌着来自父母的血液,这一点云的一生是变不了的。

  火车在一声长长地气笛声中,缓缓地驶进小站。云有点紧张,心跳也加快起来,她急切地收索着站台上的每一个人,妹妹、弟弟、姐姐站成一排一下子跳进云的眼睛,云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走下火车的云,紧紧地拥抱着她的姐姐,紧不住哭出声音来,泪水让一切的话都显得是多余的,拥抱使云多年的隔阂再也没有距离,她原谅了他们,也原谅了这个家,还有没有来接她的父母。

  然而事情并不象云想象的简单,多年与父母的分离,距离已经变成不可逾越的沟壑,父母与云的思想相差的太遥远,僵化与墨守陈规,使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年轻时所犯的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们一次次赶走得是渴望与父母团聚的心,如果说还有骨肉亲情,也随时间的拉长,渐渐地竟有了无所谓,好象就应该这样,不这样又怎么办?没有了当初的惭愧和悔恨。女儿回家了,要看看这个家,他们自然是坐不住了,云的出现会让村里的人想起少年云的磨难,他们会觉得自己是丢脸的,他们想,会破坏安宁的,他们意识到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会因为云的到来而动摇,事实确实如此,只是两年后被他们最小的女儿在要出嫁时揭开了他们深藏心底的恐慌。

  云的回家无疑给这个多年来没有颜色的穷山沟,添上了一朵彩云,也成为这个穷山沟的特大号新闻,云走到哪里都受到了迎接国宾似的见面礼,但云只在家住了三天,她感到母亲那飘忽不定的带着惊恐的眼神是那么可怕,甚至没有和云好好地说一句话,或在女儿面前站一站,没有拉拉手,更没有拥抱,父亲也是把云当做不熟之客,吃饭的时候都有意躲着,连面都很少见。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多年来没有得到母爱的女儿能够原谅的,在父母哪儿却得不到回应,虽然妹妹和弟弟还能叫一声姐,但那一声已经淹没在父母的叹息中,叫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他们也不想从云那里得到什么,云带地几百元积蓄并没有换醒真诚的亲情,再也没有在火车站那一幕的坦诚与直露,云感到自己真的已经不是这家庭的一员了。拜祭了姥姥、姥爷的坟墓,云感到无法留恋这生她而不养她却总会让她牵挂伤心又无可奈何的地方。

  云走了,再一次的以泪洗面,再一次孤寂地爬上那座山,面对消失在树丛中的家,云想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然而吸进肺里却是云想吐出的烂草味。

  远处,火车,一声长,两声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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