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幸福缓缓的走来-叙事散文
女儿的布衣柜用了十来年,已经破旧不堪。女儿十五岁了,穿过的和正在穿的衣服不少,都凌乱的堆在房间里,我们觉得应该给女儿买一个好一点的衣柜了。年前就有了想法,后来真的领着女儿去了两次家具市场,都以太大、颜色不好、太贵故,空手而归--其实两次都没有带着足够的钱,属于先看看。女儿很懂事,没有抱怨和恼怒,只是在收拾房间时说过:“爸爸,我的衣柜还买不买来了?”
买,一定买。五一节,我放弃了所有的计划,带上了足够的钱和女儿径直奔向县里最大的一个家具市场。让女儿随意挑。女儿真是长大了,她居然对每一件都能做出评价,我也觉得有道理。在女儿挑选衣柜的间隙里我一直乜斜着旁边的书柜。女儿终于选中了一个大小、颜色、价格都合适的。我毫不犹豫的交了钱。女儿很高兴,说了一句,“爸爸,你说话挺算数。”
往回走的时候,我脚步很慢,左顾右盼。女儿看出了我的底细,说:“爸爸,你也买一个书柜吧!”我惊异的看了女儿一眼,说:“是应该……可是我们没计划买书柜。”“爸爸,买一个吧,你的那些书塞在暖气底下多少年了,别舍不得钱了。”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堆皱巴巴的落满灰尘的书。“好吧,那就买一个!”在女儿的劝说下我终于下了决心。于是女儿陪着我又选起书柜来。最后我们停在一个没有被标签价格吓到的书柜跟前,经过讨价还价,终于以六百元的价格买下了。
女儿的衣柜搬进了家,她迫不及待的把衣服整齐的放进去,心情轻松而愉悦。我分享着她的幸福也由衷的生出了自豪。卖书柜的售货员打来电话说为了避免那个现成的书柜在搬运时受到损坏,想让厂家再发一个新的来,到我家里安装,但要等上两天,问我同意否。我满口答应,没关系,一点儿也不用急。买书柜本来就是计划外的事,况且我的那些书像散兵游勇似的已经十五六年了,等两三天算得了什么呢。我把那个本来想用作书房,现在却堆放着杂物的房间拾掇出一块空地来,想象着“她”立在那里的样子。
两天后,书柜如约而至。高大、鲜亮、宽绰。上面的八个格子是放书的,带有宽大的明亮的玻璃门儿,下面四个格子可以放一些零散的资料和杂志。我想搬书可是个大工程,就向女儿求援,没想到她一个人三四趟就搬罄。原来我的藏书很少,分门别类的放进格子里,还装不满书柜的三分之二,有一个格子居然空着。唉,从我毕业成家到现在十六年过去了,搬了六次家,已经遗失了不少,有的已经忍痛卖掉了。有些书借出后就没再回来,也许是嫌家里太寒酸了吧。现存的这些书一直跟着,要么放在纸箱里,要么散放在床头的暖气地下,没享过一天福。如今这些和我一同走南闯北的书们终于有了很好的归宿。可是这些书有相当一部分是我在上学时买的,有的书掉了封面,有的边沿磨损了,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它们一下子住进了这样的豪宅,就像身穿棉袄腰扎麻绳的老农进了五星级宾馆,谁看了都觉得别扭。而当年我和这些书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啊!《天才》和《富人穷人》是胆战心惊从学校图书馆顺来的;《晚雨》和《绿化树》是我从学校徒步走到书店,几次下决心才买来的;《花园街五号》只花了八折的钱;《冬天里的'春天》来自地摊儿;那套《平凡的世界》是我托一个朋友特意请求书店再次进货才买到的;《张爱玲小说》和《行者无疆》是那年去北京放弃游览恭王府购得……记得上学的时候我在老家的一个小书店花了三块五毛钱买到了丛维熙的《北国草》,拿到班里炫耀,一个朋友相中了,死活要买,我咬牙没答应,为此我们的关系疏远了许多。毕业时一个朋友送我一本《荆棘鸟》,后来借给一个伪文学爱好者,不几天就丢了,提起那个借书者我就义愤填膺。一次办公室失窃,我的《呼啸山庄》和两本词典一同消失,我总是安慰自己,窃书不能算偷,都是为了学习,都是因为爱书……每本书都有一个故事,每本书都是一个朋友。而我是怎样对待我的朋友的呢?是因为生活拮据吗?是因为无暇照顾吗?还是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可以说,我的这些书们,从今天起算是过上了幸福生活,可这幸福是不是来的太晚了呢?
女儿沉浸在获得新衣柜的喜悦之中,而我面对着崭新的书柜怎么也幸福不起来。当幸福来的太晚的时候,还算做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