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仍在故土守望着的散文
我对故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情有独钟的,无论我疏离它们多少年,它们都还记得我;也无论我离乡多久,心里总装着它们。它们是大自然永远的子民,我对它们深深地加以膜拜。
——题记
断肠草
当我在老屋后山油茶林旁边的一条小路与它不期而遇时,心里充满的是一种既亲切又敬畏的感情。
说是草,其实它的叶子很像树叶,心形的,足有一张扑克牌那么大,我以为它是藤本和木本的综合体。叶片颜色绿中带黄,黄中有绿,每根枝条的腋处和顶端皆伸出一簇簇金色的小喇叭花,植株一丛丛那么无忌地撒在路基草的上头,咋一看,好像谁把一条花裙子随意晾在了草蓬上。
我与断肠草相识,大约在八九岁的时候。那时,家里养着一头白底黑花的大肥猪,我不知它具体有多重,只感到它的身躯足有我睡房门口横着的门板那么大。炎夏的一天,大肥猪病了,皮肤潮红,浑身滚烫,整天躺着不吃不喝,妈妈说猪得了瘟热病。那时养猪,像种水稻一样,有向国家交售的任务,大肥猪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不仅一年的心血要白费,还落得个拖欠国家交售任务的丑名。这种事情万万做不得!
好在妈妈识得一种草,她风一般地出门,急急地爬上后山,又风一般地回来,手臂里抱了一大捆非草非树的植物,叶子翠绿翠绿的,还夹杂着一簇簇金色美丽的花。妈妈告诉我,它们叫断肠草,可治猪瘟病。她把断肠草连同那些花剁成一截一截的,放到大铁锅里加水还加了些什么熬煮,熬了约半个时辰,将汤水晾凉后,便左手抓住大肥猪的一只耳朵,右手用削了一道斜口的竹筒将汤水往嗷嗷叫个不停的猪嘴巴灌将下去,每天灌两次,灌了两三天后,大肥猪竟奇迹般地好了,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潲来。后来,我脑中一直留存一个疑问:何以猪吃断肠草能治病,人吃了却要丧命呢?
正由于断肠草这种特殊的药理性质和了不起的功能,我对它一直抱着敬畏的态度。
故里每年都有割除路边杂草和放火烧山的习俗,那些断肠草也就年年被镰割火烧,但过了些时日,它们又蓬蓬勃勃地长了起来,而且经过火的洗礼灰的掩埋,更比原先茁壮了几分。
那么,眼前这丛断肠草是妈妈曾经采割过的.那丛吗?结果无法判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童年的我,曾经在这片油茶林的小路旁,遇见过盛开着黄灿灿的喇叭花的断肠草,它那么神奇的治好了妈妈辛勤喂养的大肥猪。
妈妈已逝去多年,断肠草仍在这里守望。那份执着,那份顽强,那份感动,或许才是我敬畏它的根本原因。
钓竿竹
它还是在老地方:老屋门前隔了一片田野的小河旁。河岸一高一低,高的一边伴着一条人工开挖的长长的水渠,它长在水渠左侧高高的陡坎上。不疏不密的竹节;青中带黄的表皮;根部粗如脚拇指,由下往上逐渐变细的竹竿;弯弯的竹尾细得几如妈妈纳千层底的钢针一般;长卵形的叶片层层簇簇,青青幽幽。最奇妙的是,长在母株旁边的竹笋,有着蟒蛇体表一般的花纹,让人怀疑究竟是它借了蟒蛇的皮来做花衣,还是蟒蛇借了它的花衣来装饰自己的外表。不仅如此,那竹笋尾部攅簇着一束别的竹笋所没有的好看的咖啡色流苏。
记得,读小学时,早晨上学,我常常舍近求远绕过田野,走过小桥,下午放学,又走过河坝,顺着长长的沟渠独自行走,就为的是抬首扭向一侧细细观赏那美得有点神秘的竹笋和那高高弯弯的似乎要将我背后的书包钓起来的竹子。
还记得,贪玩且动手能力极强的二哥和他的一群小伙伴们,常常攀着藤蔓或抓住一棵小树,爬上水渠的陡坎,将颜色老黄、干粗尾细的竹子砍回来,在祖屋门前的地坪上一一摆开,比比优劣、争个输赢之后,才用大人磨得锋利的柴刀细心地削去竹枝,磨去疙瘩,直削磨得每个竹节平滑而不刺手为止。最后一道工序,则是燃起一堆专用新劈的生竹块烧的火,然后将一个个竹节放到冒着浓浓青烟的火上熏烤得烟黑烟黑的,耐心、细致的态度近于虔诚。我从没问过哥哥他们为什么要将竹节烤黑,但我估计,假若把他们精心制作好的一根长长的竹竿,那由粗渐细、竹节黄黑相间的竹竿,摆到一片乱草丛里,其像极了一条剧毒的金包铁的形象,肯定能将许多少见多怪的城里人吓个半死的。
这种极受二哥及其他的一群同伴们青睐又常常长在河岸边的天生一副钓竿模样的竹子,我想,便是它得名的由来吧。
一眨眼,当年砍钓竿竹做钓竿的小小少年,都已年届花甲,他们使用过的钓竿也早已不知去向,那他们还记得那时钓鱼的快乐往事吗?还会经常来看钓竿竹吗?不管怎样,我想,钓竿竹一定记得他们,无论他们是否还忆起它,也无论他们来与不来,钓竿竹将一如既往地守候在这里,因为它们才是大自然真正的、永久的子民。
山楂树
我对山楂树越来越有一种本能的喜爱,不知因了前苏联歌曲《山楂树》那优美旋律的熏陶,还是因了近几年一部叫做《山楂树之恋》的电影中那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所致,抑或两者都有?其实,喜爱它的真正原因,只有我自己才最清楚。
山楂树在我故里实在是一种十分常见却又极不平凡的树。园边地角,房前屋后,到处可见它的身影:菩提树一般的树形,树叶也极像菩提树的叶子,只是稍稍长一些。
一说起它,我就会不期然地想起老屋厨房朝东那个窗框底部厚厚的杉木板上永远摆放着的一个肚子凸得圆滚滚的大青瓷茶壶,那里面总有喝不完的山楂茶。
在我故里,家家都有用山楂树叶烧茶水的习惯,一年四季,无论走到哪一家,想喝山楂茶,自己动动手就有得喝,茶壶就摆在窗台上,依了茶壶就摆着一只专用于喝茶的碗。
山楂树叶几乎全年可采,煮出的茶水金黄透亮,口感清甜,喝它十分解渴,尤其是夏季,还能消暑。故里的长辈认为,山楂茶不仅有消暑解渴的功效,还能消除幼儿疳积,开其胃口,所以幼童从娘胎里出来,一出月子就开始喝山楂茶了。
我在童年时期,几乎没吃过冰棍雪糕之类的东西,解渴的唯有山楂茶,而且小小年纪就学会烧山楂茶了。每次,凸肚的茶壶里茶水快见底了,就把家里平时煮饭用的大鼎锅刷洗干净,舀进用竹简从山沟沟引进厨房蓄水池里的清清亮亮的泉水,再把几张洗净的山楂树叶扔进水里,一般是四五片,想喝得清甜些,少放一两片,想喝得浓酽些,则多放一两片,全凭所好决定。待水烧开,连叶带汤倒进青瓷大壶,一喝两三天。
那茶水实在是好喝,无论大人小孩,但凡口渴,“咕噜咕噜”往肚里灌进一碗,那股甘怡纯凉的舒爽便顺着喉管涌遍全身,任你何样冰啤也比它不过。许是从小在老家喝惯了山楂茶,二十年前我调到热衷于喝红茶、绿茶和凉茶的外省工作,每年夏季便要让老家人给我寄来家乡的山楂茶叶,既解渴也解思乡之情;假如回乡探亲返程,我行囊里大包小包的土特产中必有一包是闻之甘香的山楂茶叶。我虽也喜欢喝各地味道不同的绿茶,家里壁柜和储茶罐里也有不少亲友馈赠我的好茶,但总喜欢烧一壶开水,冲泡两杯山楂茶来喝,我喜欢它清纯透亮的黄和浓浓的故土香,还有甘甘怡怡的甜。
山楂树叶,给予故里人的恩惠不仅仅用它烧茶解渴,消食去积,还为挑不了重担进城的年长者提供换钱的便利。一年四季,那或矍铄硬朗,或弯腰驼背的阿公阿婆们,用破得薄薄的细竹篾穿了一串又一串晒成褚红色的山楂茶叶,挑在一根竹竿的两头,沿着弯弯的山路走进城里去卖,随便人家给一元还是几角,老人只是想进进城,看看热闹,并不指望卖它来补贴家用。
该说说山楂果了。或许山楂树叶在乡里人家唱了主角,那熟得红黄金碧,食疗、药疗价值并不低的果实反而不太受到重视。我记得,每年山楂果成熟时,满树枝条被压得弯了腰,除了我们这些馋嘴贪吃的小孩偶尔站在树下用竹竿打几个下来尝尝鲜和某个阿婆摘一篮用水焯过切片晒干外,便任其掉落地上厚厚一层了。现在想来,煞是可惜。也许大人们嫌其味道酸涩,同时不懂怎么弄来吃吧。现如今,据说故里人已懂山楂果的食用价值,他们把它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用箩筐挑到城里的凉果加工厂或农贸市场出售,换回肥皂、牙膏、洗衣粉等生活用品。
四叔屋山头那株山楂树,在我刚开始有记忆时就站在那里了,它曾为我们那个家族数户人家源源不绝地提供烧茶的叶子,现在也仍在为我们那个家族做出贡献。它年岁已老,但仍枝叶茂盛,曾经采摘过它宽大的叶儿来烧茶的上辈老人,有几位已先后过世。
由此看来,山楂树也是让我敬畏的,它的家族才是大自然真正的子民。我应该对它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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