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我的父亲的散文
中秋节时,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父亲非常高兴。听着父亲苍老的声音,我的心理很是惆怅,不觉一缕辛酸夹杂着愧疚袭上心头。
我的老家在东北的一个小山乡。父亲和婶(继母)仍然生活在哪里。父亲是属猪的,今年71周岁了。父亲中等个子,黑色的发丝上早已沾染上了白霜。皱纹也早早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脸。这是他为了我们操心受累,劳碌了一辈子的见证。
我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十多年了,以往年年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去过春节。由于单位工作忙,今年又没有回去过春节。至此,我有三年没有回老家过春节了。记得每年过春节前,父亲就打来电话,催问什么时候回家,因为工作,就通报一个活话。今年过年前,父亲又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家,我因工作又不能回家,自己不敢打这个电话,只好让我的女儿给她爷爷打,父亲听到孙女的解释和问候,没有言语。我感觉到父亲的心情很沉闷,随后我和爱人才接下电话跟父亲和婶(继母)解释,并答应今年一定回家去探望二老,这样,父亲的心情好了很多,我的心情虽然轻松了许多,却不觉一阵悲凉袭上心头。
我的父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实际是更象一个农民。他年轻时在亲戚的介绍下,给粮站赶马车。粮站在乡政府所在地,离我们住的村还有25里地。父亲赶马车到各地粮库送粮食。他是一个非常搭辛苦、脾气又倔强的人,不管起早贪黑,爬山越岭,往来于周边地区的粮站之间。一个月很少回几次家。
那时,我感觉父亲工作上很累,家庭的重负也难以承继,心里很苦的。那时,奶奶还健在,我母亲得了神经病,我有个姐姐、妹妹,我是个男孩。母亲生下我以后就神经失常了,不犯病时不说话,一犯病我们就遭殃了,我们常常被母亲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奶奶劝时往往也挨一顿打。奶奶无可奈何,只得到我大爷家去躲两天,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1970年初,母亲病逝了,当时才30多岁。记得当时是个腊月天,天下着大雪,母亲被人用门板子抬回来的,说是得了不治之症,当时人们说是肺痨。当时,姐姐13岁、我8岁、妹妹仅3岁,连坐还不会呢。随后不长时间奶奶也去世了。
家庭的变故,使本来不幸福的家庭增加了沧桑。尤其对我们这个生活在穷山秃岭的山洼里的人。在70年代,我们那个山洼,一共20多户人家,100多口人。土地瘠薄,广种薄收,一亩地打二三百斤粮食,吃水要用辘轳井提水。生活的艰辛连大人们都很困难,何况我们几个孩子呀。父亲不能辞了工作,全家还靠他那30元的微薄工资生活呢。
父亲的心情更重了。村里人说,把孩子送人吧,再不就把小的送人吧。我父亲沉思了几天,脸灰炝的,不言不语,最后说了一句话,哪个也不送,死也要死在一块。就这样,我们父子四人开始了艰难的生活。
那时,我们那个小山洼里,经常有野狼出没,村里的羊经常被狼叼走,造成了恐怖的环境。大人们常常用“狼来了”吓唬正在哭嚎的小孩,小孩立马就不哭了。我们也很恐惧,特别是当夜晚狼在村子的山梁上干嚎时,我们便倦缩在屋角。父亲要出外拉活,只好经常找来本家哥哥做伴,后来本家哥哥当兵,本家姐姐就来做伴,但也坚持不了几天,还得靠我们自己。
姐姐从此辍学在家给我们做饭。由于年龄小,常常受到村里人的欺负。家里用的小箩、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踪影。特别是冬天,提水非常困难,辘轳井边冻满了冰,不小心就会滑到井里。我们小孩子不敢去提水,只好求邻居帮助提水,记得有一年过年用剩下的涮锅水蒸干粮。我们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流泪。后来,我们从这个生活了祖祖辈辈的小山村,随父亲搬进了父亲工作的乡所在地,我们的生活条件才好了一些。
父亲是个善良的人,在村里哪家有个大事小情,他主动去帮忙。也赢得了村里人的称赞。记得有一年冬天半夜,我们邻居大娘得了重病,要到其他的村请医生,村里人谁也不去。当时父亲刚外出拉货回来。他主动去给请医生。邻居大娘看见父亲的棉鞋已经露出脚趾,就把给邻居大爷做的棉鞋给了父亲。父亲连夜跑了来回30多里,请来了医生。那时,我们都买不起鞋,都是自己做鞋。就这双鞋,父亲整整穿了两个冬天。(我记得自母亲去世后,姐姐开始学做鞋了。)
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也很严厉。我小时候又调皮、又淘气,经常给家里惹事。不是今天用石头把人家的窗户砸破了,就是把人家的猪腿用棍子打瘸了。就会被父亲教训。记得我有一次,我领妹妹和邻居家小孩去河边洗澡,由于河里有锅底坑,她俩就掉里了,后来我把她俩拽上来了,被父亲知道后,我挨了一顿打。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好玄没有淹死。还有一次,我把别人家的玉米秸干割断当甜杆吃,被人找上门来,也没有逃脱挨揍的境遇。
父亲的爱如山。父亲对我们的爱是含蓄而凝重的。记得我第一次吃油条已经11岁了,父亲在外出拉货时从40多里地外另一个小镇给买回来的,那时,我感觉是最好吃的东西了,至今仍回味无穷。
父亲自成家就没有享受到家庭的温暖,母亲去世后,有人要给父亲续弦,父亲不同意,说怕给孩子受委屈。又孤苦伶仃生活了六七年,姐姐已经19岁,准备出嫁了,我也14岁,妹妹已经9岁了,父亲经人撮合给我们找了个婶(继母),婶(继母)没有孩子,对父亲和我们也很好。父亲也心宽了许多,对我们的爱更加深沉。当时,我还有误解,对婶(继母)还有抵触,现在想起来真是不懂事。直到我终于大一些的时候,我心中的坚冰,被父爱所融化,才逐渐地理解了父亲。
我1978年我考上了高中,要到离家140多里地的县城去上学。冬天,父亲去看我,把粮站给他发的劳动保护服是一件翻毛皮大衣给我送去,又领我到饭店吃了烧饼,父亲自己却没有吃。父亲还专门找人给我做了山羊皮褥子,怕我睡觉着凉。我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总是酸酸的,眼里总是盈盈的泪。
当我考上中专,来了录取通知书时,要去东北一所农牧学校学习。父亲一夜没合眼。等我入学离家的前一天,父亲和婶(继母)忙了一晚上,为我准备行装。父亲跟我一起坐上班车到县城,把我送到火车站,我踏上北去的列车,看着父亲慈祥的面庞,望着父亲疲惫的身影,我眼睛湿润了。在上学的两年期间,父亲按时给我邮寄学费和生活费。那时父亲一个月才有70多元的收入,除了家庭生活支出、供妹妹上学外,基本都给我寄来了。
父亲对我们,一个也舍不得,一个也放不下。姐姐因家庭因素,没有上学,父亲对姐姐始终很歉疚。姐姐嫁出去以后,从附近县,又搬到地区所在的农村,由于孩子多,生活条件差,父亲经常去看望姐姐。妹妹从小就失去母亲,父亲对她有所偏爱,由于离的近,父亲经常关心的生活,将女婿视同己出。对我来说,关爱备至。记得我结婚的时候,父亲专门在家里请浙江木匠给打了一套家具,赶着马车走了近一天的.路,送到了100多里地我工作的县城。结婚时,由于那时,乡里没有可雇的车。父亲求驻扎在当地的地质队的车给接亲。当时,天还下着小雨,把送亲的人浇了个落汤鸡。我还跟司机闹了别扭,惹得父亲好生不高兴。现在想起来,我好不懂事。
父亲在80年代后期退休,妹妹接班。家里也没有地种,从此父亲赋闲在家,每月靠父亲三四百元的退休金生活。忙时侍弄院子里几亩地,闲暇时,他就赶着小驴车,跑前村,走后店。父亲已经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哪家有事情都是他去给做主,就连分家也请他去主持公道。
父亲对我们不苛求,不求回报。当我们长大成人,都已经成家立业,劳燕分飞。像姐姐、妹妹她们有三四百里地,我离家三千多里地。每次回去我们只是给老人买点衣服和菜一类的物品,有时给点钱,可走时老人又返回孩子了。父亲常说,你们在外面闯荡也不容易,用钱多,现在我们生活过得很好,你们不要担心,只要有时间回来看看,没时间就打打电话就行。我有时给父亲打电话时,听到电话那边的父亲的话语,那样静谧、温和,没有埋怨、没有指责,平心静气,如唠家常。使我的心里踏实许多,心绪安静许多。真切地感到父亲的理解和宽容。
对于父亲的爱,我好像很不以为然。这些年,我只有给父亲过个一次生日,因为我都在外面忙工作。那年,我在县城工作时,父亲在外地住院,我只到医院陪父亲呆了一个星期,因工作忙,没有陪伴父亲到出院。每每想起这些,我深感愧疚,但是父亲却说,你们工作搞好了就行了。我常想,今年要给父亲过个隆重体面的生日,但是到时都没有实现。我不知道这个愿望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在我心中已经蕴藏了很多年。
当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早已为人父,更加体味到父亲的爱。当女儿散学不回家时,总是牵肠挂肚。特别是上了大学,在一个城市,可以说近在咫尺,一天听不到女儿的声音,好象丢了东西似的,无所适从。
爱是不需要张扬,只需只言片语的提醒,默默无声的关怀,不用回报的付出。在我的心中我的父亲是那么坚强,那么宽厚,那么正直,永远是我们儿女人生的精神支撑。我觉得他是我心中永远尊崇、敬佩的父亲。父亲的爱是永恒的,无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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