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嗒呱嗒风箱响散文
东方泛白,晨鸡报晓;风箱呱嗒,炊烟袅袅。山乡在这紧一拍慢两拍的“呱嗒——呱嗒”的风箱响声中,又开启了愉悦而忙碌的一天。
乡村少年,最爱这锅碗瓢盆齐欢唱呱嗒呱嗒风箱响。这是最美的饭前奏鸣曲,平素的粗茶淡饭抑或逢年过节的所谓美食,就在他老人家大手拍打小孙子一般的劝慰声中,那些热汤热水,那些熬拉瓜煮土豆,那些要一大家子人口礼让分食的饭菜,慢慢地就端上饭桌,尽可能地让每一位家人温饱。那声音,也近乎成为那贫穷年月里坚守劳作的精神支柱。
暖炕上老爹在咻咻地喘,灶台前娘在急三火四地转,我双手抱着光光滑滑的风箱拉杆,摇晃着瘦弱的`身子,烟熏火燎中眼瞅着锅里的饭菜。一家六口人,一天三顿饭。呱嗒、呱嗒、呱嗒——大锅吱吱啦啦响,屋外鸭鹅齐唱。人们挥汗劳作,年年四季如歌。香椿吐芽时节油煎黄鲫子鱼;锄禾日当午归来时的葱花小油饼;明月几时有的中秋炖小鸡;圆圆的木头锅盖下,是由硬渐软的黄壤甜地瓜,大雪天里风箱声声,灶膛口拂面而来的是无尽的光明与温暖啊。除了添柴鼓风,不知不觉,我能够挑水担粮,下地垦荒……我甩手走出那低矮的草房,别离那古老的风箱,告别那温馨的灶膛,娶妻生子在小城边缘游荡。
那时候着急吃饭啦,大人就责怪小孩子把灶底堵死了,拉风箱也没劲,火头儿跟不上——我自然没有天波杨府里排风丫头的本事。我只会往灶膛里塞麦秸草,为了火力足,频频拉风箱,一阵烟鼓出来,眉毛都燎了。有一次,爹维修风箱,我才知道这是多么神奇的物件啊!那么一个长方体木箱、一个推拉的木制把手和它连接着的一块用于分室的挡板,推拉杆呢,像人一样经年累月地操劳磨损严重。挡板四周一圈鸡毛(鸡毛得更新了)。前后两端两个风舌头,风箱内连接供风道的还有两个风舌头。原来,呱嗒呱嗒声就是它们此开彼合发出的音响,它们开开合合无怨无悔武功高手似的配合默契,根据外力大小,判断供风强弱。风箱是灶膛强健的肺,主司呼吸,使得炉火适中,铁锅滚烫,饭香怡人。
据载,远在战国时代,人们就用多橐并联或串联的“橐籥”产生风力。而双动活塞式风箱是我们唐或宋时在鼓风技术方面最重要的发明,极大地促进了冶炼技术的迅速提高。老子曾借助风箱比喻空间,阐释哲理: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多闻数穷,不如守中。”古人道法自然,揣摩至深;不像现代人这般浮躁,冷漠自然,却争分夺秒急吼吼地演绎人生。
弹指一挥间,爹已离去,娘也苍老。
乡村记忆,历久弥新。每一个曾经经历过的人,无需目睹旧物,相关的记忆也会深深铭记在心。就好比你时时品鉴《命运》,而不必朝朝拥有贝多芬的钢琴。那声声呱嗒呱嗒的风箱响,那咔嘁咔嘁的踏碓声,磨镰霍霍割麦子,推磨隆隆做豆腐,猪圈猪崽哼叫要食吃,羊棚羊羔咩咩找妈妈,矮墙上母鸡咯咯嗒嗒报功劳……还有那木门、土炕、快壶、蓑衣、水瓢、油灯……早已与岁月深深融合在一起!
我的大脑,载满了过多的乡村记忆。林林总总,就像位于香店河西岸的日照记忆馆。她浓缩日照历史文脉,记载渐行渐远的过往,曾经的汗水与耕耘,小康路上奋斗与崛起的烟火气息——现代厨房,倒是洁净、快捷、电气化十足。然而每当停水停电油烟机罢工的日子里,我就会更加忆起乡村:那不急不缓吧嗒吧嗒的屋檐头滴水,那暖背热脚的回龙火炕,那油滋滋的玉米锅贴,那憨厚老成的风箱,古朴,高深,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呱嗒呱嗒风箱响,柴米油盐酱醋香——记忆中乡村的日子总是那么滋味绵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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