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那头老牛散文
父亲离开我十几年了,那流年尘封的好多往事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风干在我的记忆里,唯独他和他的那头牛的故事迄今还清晰地留在我的心海,唤起我对他的思念。
父亲真正拥有他那头老牛还是1980年冬天。那时,农村刚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在先一年就把所有的财产都通过不同的方式均衡地分给农户。那时的牛不能满足一家一头,队上就采用三户一组,自由组合,一组一头,抓阄分牛的方式把生产队的那几十头牛分给大家。当时队上的牛品种不同、体型大小不同、年龄不同、身体状况不同,哪组都希望抓到那几头年轻的、身体壮实的秦川牛。没想到父亲手背,命苦不能怪政府,最后只好悻悻地把那头瘦弱的老黄牛无奈地牵回家。
其实,要说对生产队那几十头牛的了解,只有父亲心里保本,因为他给队上喂了十几年的牛。我童年的冬天几乎是在饲养室那个又大又热的土炕上度过的。“起得早、睡得晚,白天还要出牛圈。”这是人们对饲养员生活最为形象的描述。晚上,我一觉醒来,总是迷迷糊糊地听到他和那位伯伯的说话声;每天早晨,当父亲把我从被窝喊起来上学时,那些牛儿早已吃饱了草料,发出得意的鼻响。
对于我们这一组抓的那头牛,父亲无不感慨地说:“这头牛呀,没吃手,没拽手,干骨脊梁露外头。感慨归感慨,分给咱家了就得好好饲养,来年开春还靠它耕种咱三家的几十亩地呢。”按当时的规定一家饲养老牛一个月,但父亲精心照料了那头牛一月后,牛的吃手明显增强了,瘦弱的身骨也慢慢变得强壮起来。他怕另一家不懂牛的生活习性,养不好,就协商让他继续饲养。“冬天也闲着没事。”他笑呵呵地说。那家也求之不得,把铡好的草,牛吃的料一起送到了我家。从此,照料这头羸弱的乳牛就成了父亲生活上的一件大事。
那年冬天很寒冷,简易的牛棚周围围着的玉米杆在一天天增厚。那是父亲用架子车从麦场里一抱一抱地装上车,拉回来,又一抱一抱给牛棚围上。他患有严重的气管炎,干枯的玉米杆一晃动,尘土飞扬,他便咳嗽不止。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化作一堵厚厚的屏障,抵御着寒气的侵袭,温暖着牛儿心。严冬的每个晚上,父亲总是咳嗽不止,母亲劝他早早上火炕休息,他总是说,牛还有一货草没吃呢,等牛吃完再说吧。母亲也没有争执,她知道父亲对喂牛,谁都不放心。每天晚上,父亲总是在咳嗽声中,待牛儿吃饱喝足,发出满足的鼻响后,再给湿漉漉的牛圈里铺上一层干土,才放心地睡觉了。第二天黎明,在咳嗽声中,我又听到了父亲为牛儿搅拌草料的声响。
还别说,那头老牛在父亲一冬的精心照料下,明显健壮了许多,还怀上了牛仔。来年的春耕老牛用自己辛勤的劳动赢得了大家的称道。被那两户人家称道的还有父亲。不过,满意归满意,要让一头牛完全耕作那几十亩地,那是绝对不现实的。春耕完后,那两家商量着让我家出一些钱,把老牛卖给父亲,他们再另外买回一头。这样,这头牛就完全归我家所有了。那年夏天,父亲为老牛重新盖了一间宽大的牛棚,牛住在里面也舒坦多了。人说,吃货难养。这是句真话。不管你干活有多疲劳,不管刮风下雨,你都得为它按时拌草、垫圈,把它侍候得舒舒服服,而这些都需要你付出艰辛的劳动。
夏天,傍晚。当人们坐门外静静地享受着凉风的时候,父亲总是一会儿在门外坐坐,一会儿又回到院子里观察老牛吃草。早晨,父亲把喂饱的老牛牵出来,栓到门前的那棵泡桐树下,让它栖息乘凉。他空闲时总是拿一只小凳,悠闲地坐在不远的树荫下,看着自己心爱的牛儿。一会儿他看到几只牛虻在侵袭着老牛,老牛便用尾巴甩打着,那些狡猾的牛虻又飞到前面,老牛只好无奈地发出粗重的鼻息声响。父亲看到这些便愤愤地来到老牛的身边,用鞋底奋力地拍打着牛虻,那些牛虻死的死,逃的逃。这时,父亲就像安慰自己受伤的孩子一样,一边温柔地拍拍牛的脖子,一边又轻轻地抚摸着牛儿那光洁的身体。待老牛满意地发出动听的鼻响,父亲才悄然地离开。
那年深秋,我家的老牛下了一头壮实的.牛仔,父亲甭提有多高兴。他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照看着母牛和牛仔。没想到刚过满月,就是秋收秋播的时节。我家有二十几亩地,要耕作这些地,种好小麦,对于一头刚过满月的老牛来说,那是何等的艰难呀。那天早晨,我从学校回来取馍,看到的那个场景至今让我动容落泪:只见在我家的田地里,母亲在后面扶着犁,父亲和老牛在前面吃力地拉着。看到这一幕动人的情景,我再也忍不住了,抹把眼泪,捡起路边的一条绳子,拴在犁的前端,奋力地朝前拉着。汗水浸湿了老牛的身子,也浸透了父亲的衣衫;老牛发出粗重的出气声,父亲和我也喘着粗重气息。在歇息的过程中,父亲喘着粗气告诉我:“没办法呀,麦争回耧。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呀。老牛刚下过仔,身子骨虚,过于劳累就会落下一身的病。”听完这段话,我看着父亲苍老而又疲倦的面容,看着父亲被绳索勒出的肩头上那道深深的印痕,不仅心里一酸,潸然泪下。我的目光不由又移向那头父亲的老牛,只见它静静地卧在刚犁过松软的土地上,喘着粗粗的气息,蠕动着长长的嘴,咀嚼着生活的艰辛,眼睛里含着泪花和无奈。那头小牛仔也爱恋地偎依在母亲身旁。
“你走吧,高考复习要紧。”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块正在耕耘的土地。一会儿,我扭过头,又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泪眼朦胧中,我分不清哪个是父亲,哪个是他的那头老牛。我只感到父亲就是他的那头老牛,老牛就是我那年迈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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