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老了的散文
12年未见,惊觉楼宇环伺之中那份羞于见人的寒碜!
曾几何时,它是我们童年的摇篮与圣殿,何其温馨舒服、宽敞高大,寄托了多少梦想,放飞了多少希翼,又留下了多少感动与深爱!
记忆里的村子是多么大啊,从前村到后寨,小小的脚步好难丈量。天地又是多么辽阔啊,苦楝、槐花飘香的春天里,远望田野,紫云英把大地装扮成娇俏迷人的新娘;诸虫联袂登台倾情合唱的夏夜,在房前竹床上抬起头,满目是辽阔无垠的星河;荷香远逝、稻浪成阵的金秋,小人儿扎在人堆里忙活,连汗水也灿烂似金;大雪纷飞的冬暮,全家围炉烤糍粑的香脆,历历在目……
可是今年清明,隔着多年的光阴,怯怯地回到故乡,虽然新楼林立,白发皤然的老屋却越发小巧不堪,又老得那样猝不及防!背也驼了,腰也弯了,日思夜念的怀抱,已然不堪一拥了,而故乡纯净的蓝天睁着疑惑的眼睛,似乎已经不认得远嫁他乡的不孝闺女了!
邻居小弟领我到达祖屋前,天啦,怎么如此瘦弱不堪?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村里斩露头角的红砖瓦房,如今是唯一存身的“古迹”了。不知是什么枯藤缠绕在门窗上,谁家的稻草还堆在一角。锁也锈迹斑斑,不必进去了。就在门前扑通跪地,眼泪婆娑。
屋前父母亲手种下的苦楝、泡桐呢?那树间悬挂的晾绳上,不是长年累月地晾晒着母亲巧洗如新的衣物么?门前,一丝不苟的父亲,花掉一冬一春夯实的平整晒谷场呢?场侧翻新屡次的'厕所呢?场前郁郁葱葱的树林呢?树林前面是肥沃的稻田,再远去便是传说中乌龙藏身的清水湖了。故乡最美的日子,是每年夏天,坐在我家门口,阵阵清凉无比的南风,裹挟着沁人心脾的荷香来袭,遥遥望去,一湖的红粉佳人依稀可见……
今天,在布谷的啼泣里,桃花已经萎地成泥,水田里秧苗还没有起身。只有附近的几块菜地里,绿油油的莴苣伏了一地,好奇地打量我这个风尘仆仆的游子。
眼泪在见到邻居叔婶的刹那,决堤成河!记忆的潮水猛地冲出了紧闭多年的闸门!头不由自主地磕了下去。
“婶,那一年,黄毛丫头和父亲顶撞,没命地朝湖里跑,扬言要投水,是您魂飞魄散地追赶,拼命拉住了我……又和父亲犯了倔,生生立在瓢泼秋雨中,脚像墙柱钉在大地上,母亲纹丝动弹不能,又是您好说歹劝我进了您家……叔叔,那一回,因为‘双抢’农忙时共用耕牛,我竟然和您家争抢,拦在您正在犁地的田中间,您一言不发任由我牵牛到自家田里……对不起!我错了!那时太不懂事了!这么多年一去不回,从不回来报答什么、孝敬一二!真是大不孝!小时候吃了您们多少口饭?领了多少照顾?受了多少恩情!不要拉,就让我多磕几个头吧……”
叔婶齐齐拉我,抱头痛哭一阵后,又领我去我家祖坟上,摆上香,插好花,燃起冥币,让我跪祭了个痛快。从未谋面的爷爷奶奶、刘家的列祖列宗,不孝之后认罪来了!
诸位先人,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照顾、孝顺父母,在家没有当好姑娘,出嫁不知如何做媳妇,更不知好好教养孩子,愧对先祖啊!一切都是我的错,求祖宗原谅护佑,让父母身体健康,安度晚年,让弟弟早日成家,传承家风,宣扬祖德,保佑孩子知恩报恩,学习本领,服务众生……
述祖德倒已过,深深地叩首,泪如泉涌。多少年不回来,多少恩不知报,多少情不能了啊……
堂弟拉起哭得昏天黑地的空心人,燃起一挂爆竹。噼哩叭啦声,仿佛是诸位先祖在齐齐答应着什么。我看见小脚的二婆、隔壁的姨婆、后门的后婆朝我走来……没有见过爷爷奶奶的我们姐弟,在父母出工时,全靠众乡邻的善心好意才一天天长大的啊!
全记得啊,给我们摇摇篮、换尿布、喂紫云英面条、唱摇篮曲、讲外婆桥的故事。至今,我的脸上还保存着诸位婆婆无限的爱。每次和妈妈撒娇,不依不饶地问她,为何一母生两儿,弟弟白胜雪,我却是黄毛丫?总是回答说,都是婆婆们太心疼你了,大冬天的,在朝东的巷子,三个都没抱孙子的好婆婆,抢着来晒热被窝,晒暖你这个好哭佬,洋油捻子似的,一点就着了,等“洋油捻子”吃饭喝足了,又放在太阳下摇。奇怪的是,你出生比村里哪个姑娘都白啊,晒时你的脸红得像苹果,莫非是冬天的太阳有后劲,不像夏天晒了,等秋冬一蓄就又白了?你十月出生,整整晒了一个冬天,就是再白的姑娘也成黑鬼了啊……
还有斋婆,不知哪有那么多供品,每次去她的小屋,总是打开宝匣子,现在已经说不上名字的各种美味糕点,就钻喉落肚了,那滋味,隔着三十余的光阴,仿佛还在舌尖滚动。
可是,这些年,我这个白眼狼,连清明的祭上不了……
回到叔家叙旧,泪光里,我倒出亲手制作的酵素,叔婶欢天喜地品尝,那眼角眉梢,全是昔日的情,今朝的爱!他们老了,虽耳聋眼花,却精神矍烁,面色比我还红润,这是多大的安慰啊!老天厚我,总算趁着他们还健在,赶来一见!亲人啊,让我看一眼再一眼,身体都好?这棉袄也太旧了,我再买新的来换了。又上前摸他们的衣袖,卷起裤腿查看内衣是否保暖……
喜不自胜的婶婶,一生多子多女,受尽了辛劳,还是胖,翻箱倒柜地找出汤圆、绿豆,又从菜园里挖蒜台、扯莴苣、掐茼蒿,临走了,又赶着送出一瓶自腌的红辣椒……
直到坐到回程车上,幕幕感人的暖,又让眼泪一滚再滚!我的故乡,我的亲人,我的生命之根,一直默默地等候着我!迟迟不归的“异乡客”,怎么对得起白发苍苍、惦念着我的叔婶?对得起一年年老去的父老乡亲?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虽然父母和弟弟早已落户他乡,但这乌龙村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根啊!这块洒下祖先鲜血和汗水的土地,是子孙后代永志难忘的祖藉。祖屋前日夜奔流的清湖水,是每位从这里走向世界的赤子的生命之源啊!
趁着叔婶们还健在,趁着老屋还没倒下,趁着开发拆迁尚在酝酿之中,除了清明,就多回几趟老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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