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遥远的胶庠小学散文
记得有人说过,当一个人年纪大的时候才会去回忆,年轻的时候应该去幻想。最近一段时间来我就老是在做梦,常常梦到一个灰旧的背影;无事时也常常在回忆,回忆起那段艰难的求学时光。做梦和回忆常常重叠在一个地方,这就是我的胶庠小学,我梦里常到的地方。
一
学校其实是由一个破旧的祠堂改建而成,至于到底是谁家的祠堂我说不清楚。灰黑是它的主调色,灰黑的墙、灰黑的砖,灰黑的瓦面,还有那高高翘起的飞檐,让人感到它的厚重和曾经的风流。学校门前一字排开种着六棵巨大的古凤凰树,至于种于何时也没有人说得清楚。凤凰树树身粗壮,要三四个人才能将它合抱过来。由于年代久远,凤凰树们都长得郁郁葱葱的,树枝婆娑,翼展开来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成了一把天然的巨伞。每到夏初季节,凤凰树就开出一树火红火红的花朵,远远望去就象一片熊熊燃烧着的红云,煞是壮观。凤凰花的花期不长,也就二十来天吧。花期一过,火红的花瓣就一片片地飘落下来,铺在地上象一张长长的红地毯。那时我们就在凤凰树下互相追逐,宣泄着少年匆匆的时光。
学校处在一个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三个相连的村子围在它的后面和左右两侧。学校面前则是一片平坦的田畴。很多时候会看到附近村民或荷着锄头,或扛着犁耙,或牵着老牛,带着满脚泥巴从校门口走过。有时还会看到几只小鸡蹿进校园里,甚至蹿进我们的教室,四处觅食,或者躺在墙根下懒懒地晒着午后的阳光,象一个小老头。偶尔,还会在操场边上看到一头老母猪,带着一群花白花白的小猪,大概有十来头吧。不知是老母猪年老体弱,还是在呼唤小猪不要掉队,它总是一边走,一边“呵嘘”、“呵嘘”地叫个不停。而那群活泼、调皮的小猪总是走走停停,或者互相打闹嬉戏,或者四处奔跑。这时候老母猪总是停下来耐心地吆喝着,小猪又乖乖地跟上来,于是老母猪母子们象一支整齐的军队在操场上旁若无人地向学校走来。那时我就在想:也许,老母猪是来送孩子们上学去的吧。
二
但我们是没有父母来接送的,不象现在城里的孩子每走一步都要家长如影随形、步步紧跟。那时大人们都在忙着侍弄地里的庄稼,根本无法顾及孩子上学的事。我们只好用幼嫩的双脚一步步地去丈量着那段印象中漫长的路程。现在屈指算来学校离村子足有六七公里山路,中间要经过三座山和三道水,山路坎坷不平,连自行车也成了一种累赘,平时小孩走上一趟要两个小时左右。正因为路途遥远,崎岖难行,村里的孩子一般要到九到十岁才能上学。这在城里已经算是大龄了。
虽是乡村学校,但学校管理还是相当严格的,老师们也非常认真负责,迟到、早退都要点名,旷课会遭到严厉批评。为了不迟到我和村里的伙伴们天蒙蒙亮时就得出发了。那时我们大多早上是喝了两半碗清清的.稀饭,但是如果走快一点,肚子里的稀饭就晃呀晃的,当当响声清晰可闻;走得越快晃得越厉害,响声也越大,象一记记重拳不停地撞击着胃部,那种感觉非常难受。我们只好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中午一般是不敢回去,因为中午时间短、作业又多,担心一个来回赶不了上课时间、完成不了作业,且中午太阳猛烈常常晒得人发昏,所以更多时候中午我是呆在学校里饿着肚子,到晚上回去时已饿得双腿无力、两眼冒星星。如果是在夏天早上还勉强应付,我们最多是带着惺忪睡意上路,边走路边打呵欠;但如果是在冬天就麻烦了,凛冽寒风象无孔不入的山蚂蟥直往脖子里钻,衣衫单薄的我们总是瑟缩成一团;每到小河由于河上没有桥,我们还得脱下鞋子淌过去,冰冻河水刺得我们钻心疼痛。环境的恶劣,常常让村里的伙伴望而怯步,有的伙伴就开起了小差,三五成群地在半路上烧火取暖,或者玩扑克,或者玩捉迷藏,或者刨番薯烤来吃连中午也不回去。
如此时间一长,就引起了学校的注意,但苦于路途遥远、村里又没有电话无法联系,就利用周末派遣陈华、李二相老师到村子进行家访。这事就让家长们知道了,恼怒的家长就把伙伴们狠狠地揍了一顿。伙伴们只好又乖乖地去上学了,可实在无法承受恶劣环境的煎熬,加上功课又拉下了一大截,过不了几天,村里的伙伴又开起了小差。如此几次,家长们也灰心了,就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按时去上学,要么回来种地!伙伴们经过商量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记得那年村里伙伴一次就辍学十几个人,有的甚至还是二、三年级,
回来的伙伴在家里摸了几年犁耙后,后来又随打工潮到珠三角打工去了,再后来连村子也很少回来,象一群迷失方向的候鸟在异乡天空里负重飞行。
三
今年冬天来得有点早,还在十一月初时天就变了,寒风夹着冷雨呼啸着,想着故里衣衫单薄的亲人,就买了几件棉衣赶回去。路过胶庠小学时我特意把车子兜了进去。二十多年了,学校早已是面目全非了,北面那排低矮瓦房在危房改造中被拆除了,建起了一排新房。从被撞破的玻璃窗往里瞧,宽敞的教室里疏疏拉拉地摆着十多张桌子,桌面上落满灰尘。门口那几棵高大凤凰树没有了,校园整齐地种上了绿化树,显得比以前整洁、宽阔。我在有点空旷校园里慢慢地走着,慢慢地回忆着曾经发生在这个校园角落里的点点滴滴,努力地寻找着记忆中的痕迹,心里总觉得有点失落,至于是什么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校园里很安静,安静得甚至教人有点心慌。一直留守在学校的老校长看破了我的心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是热闹,是人气。你在这里的时候学校有学生七百多人,一到早操时排满了整个操场;现在仅有九十多人啊。我们学校还好一点,其他乡村小学大都是五六十人啊。顿了顿,老校长又说:这几年经济是发展了,社会是进步了,可我们这里还是老模样,环境无法改变,结果年轻教师削尖脑袋往城里钻,来一个走一个,根本留不住人。没有了教师,教育就失去了根本。老师走了,教学改革上不去,学生也跟着流失。有点条件的家长都把孩子送进城里去了,没条件的也创造条件把孩子送去附近墟镇学校寄宿上学。生源也就一年比一年少,真不知明年还能招到多少学生。老校长低沉语调里透出几分无奈,几分惋惜,听在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
老校长姓钟,是一个本地汉子,从十八岁进入学校当老师以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钟校长也从健壮的小伙子变成了蹉跎的老人,曾经光洁的脸庞布满了岁月的风霜,也见证了一所乡村小学、一段乡村教育的起起伏伏。
离开时,老校长把我送出校门口,不停地向我招手、不停地叮嘱我有空时再回来看看,直到我的车子走出很远了他还站在门口依恋地张望。那瘦小的身影在瑟瑟的寒风中渐行渐远,渐远渐小,最后在我的眼帘里泛滥成满天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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