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双手散文
婚后那年冬天特别冷,当手伸入冰凉的水中,瞬间冰冷渗骨的感觉让人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那渗骨的感觉让我一直记忆犹新。晚上我对杰说:手伸入水中太冷。没想第二天,家里马上添置了一台洗衣机。又记起那天特别冷,杰说:“天太冷,也不用做饭受罪,干脆到楼下饭店买饭回来就好。”吃着买来的手擀面,突然觉得母亲是没有我这样的幸运。母亲生活的那个年月,再寒冷的日子,再冰凉的水,为了孩子的穿衣吃饭,母亲的手无论如何都舍得伸出去。
母亲生活的那个年代日子是清苦的。不论风雨霜雪,都得亲力亲为,日子就在母亲的双手操持中迎来送往,渐行渐远。记得每年春来,春雨润润一洒,头遍肥施过以后,田里的苗儿长得欢实,伴随着杂草也是十分地姿情与得意。每到此时,母亲就要天天去地里锄草,蹲身绿绿的田地,在苗儿间仔细搜寻窜生的杂草。母亲每遇之,都要毫不留情地用小铲子铲掉。在农村,一般杂草收集起来需要背回家,因为杂草是家猪的最爱。若遇到长得喜人的苦苦菜,母亲往往铲回家,用开水焯后凉拌,正好成了就面吃的一道可口素菜。我每天放学回家后,会去田里帮母亲背草回家喂猪,每次看到母亲被草汁染成墨绿的手指极其粗糙,也可见皴开的小口,常有血渗出,我知道那种疼是钻心的,但母亲却从来没有念叨过一回。每及此,母亲的疼,也就一直疼在了我的心上,也深深疼在了我的记忆中。
在我的记忆中,那时候大都是自家人收割粮食,没有任何的机械化。母亲是个特别能干的女人,麦收当紧处,她一人一天能割一亩多地。这个纪录在当时还是颇具份量,所以总能赢来大家的赞赏与钦佩,为此,做为女儿的我也为母亲感到阵阵自豪。不过每看到母亲因尽力收割、紧握镰把的手都起了层层老茧,摸上去硬硬地,瞬间心就生生地疼,却又无能为力。并且在我记忆深处,母亲割麦的手因长时间不断握着镰把而变成四根手指成半握状,很久不能伸直,瞬间心就无比难过与心疼——当时太小不能帮母亲的忙,童年里记忆最深刻的事便是渴望赶快长大!眼下,看到太多细皮嫩肉的手指,它们的主人还叫苦连天。那母亲呢?多少年过去,母亲那满是老茧的手在我的记忆中不时闪现,虽然母亲从不吭声一句,但她手上的老茧真就一直梗在我的内心,无声,却时感疼痛。
仲秋,胡麻要收了。胡麻油好吃又营养,但拔胡麻是个苦差事。麻刺往往戳得手上直冒血,且麻刺钻入肉里真是钻心的疼,尽管如此,但还得坚持收回家。农村人一年的希望就数胡麻了。往往留一半家用,另一半卖给油坊,以换得上千元留作日常开销。秋末,土豆该收回家了。记得那时二叔在前面吆喝着耕牛犁地,我们跟在后面拾垄沟里的土豆。当然活儿主要还得母亲干,我们只不过帮个小忙罢了,凑个热闹。土豆收集起来还要分类,按大小各分一类,还得把坏了一半的土豆分出来。母亲总是熟练且又胸有成竹。分类整理完毕,然后该窖藏的窖藏,该卖掉的卖掉,以换得可怜的几张人民币。几亩土豆收回家,母亲的手整个就粗糙得不能触摸了,一摸扎手。一来秋后天气转冷,二来土豆和土壤又都糙手,所以母亲的手得好久才能脱皮换新。
北方的冬,农人们基本就待在家里。田里也没什么活儿可干,况凛冽的北风也是要把你圈在家里。在我的记忆中,面对呼呼的北风,母亲还要砍树以备冬需。那时贫穷,没有多余的钱买煤碳,所以只好多砍些树枝晒干,冬天就指望用它烧火做饭。深深记得很惊险的一次,转弯陡坡处,捆装好树枝的农用车将要翻了,情急之下母亲拼命用双手撑住将翻的车子,我们母女才躲过一劫。陡坡下面是悬崖,若是人连车子一起翻下去,后果无法想像。深冬实在太冷不能出门,母亲就开始给我们纳鞋底做布鞋了。上学的孩子特别费鞋子,一双布鞋可能穿不到半年就得换新,尤其男孩子更是要多备几双。我们兄妹四人,母亲一年差不多要做十多双或二十双布鞋,且还都是赶着时间,既要纳底,还要捻线,搓绳。以前母亲纳鞋底的线都是自制的麻线。记得母亲一边要拆洗我们的棉衣,一边还要赶制我们的布鞋,多少个点煤油灯的夜晚,声声劝母亲睡觉,但当我睁开松惺的眼睛,看到母亲还在灯下赶活儿。灯影将母亲的身影拖得老长,同样将我的记忆也拖得老长。
记得以前每逢端午,母亲都要烙花馍。家在西北,当地节日的讲究母亲自然是循规传承。端午节的早上,母亲会烙青蛙,蛇,葡萄等图样的花馍。青蛙和蛇,母亲先是擀了薄面饼,然后用剪刀剪出图案,最后用手捏成青蛙或盘成蛇的样子。花馍出锅后黄中透红,色泽极是诱人,图案更是栩栩如生。葡萄花馍,母亲用顶针按一个圆再按一个的圆,按成葡萄的形状,然后用剪尖画枝与叶,最后小心翼翼贴着锅小火烙熟,过程中不得碰掉任何一个部位,否则出锅后花馍会“走样”。每当花馍用彩绳串起,那些逼真的图案瞬间让我觉得:母亲原来也有一双灵巧的手,更有细腻的情思,只不过这些被平凡的`日子淹没了,淹没了。
我生了孩子,母亲在身边伺候。那天看到母亲拿着一件旧衣服比划,比划完她告诉我说:“我给孩子缝件贴身的吧,买来的衣服总感觉没我手缝的合适。”于是不到1小时,母亲已缝好一件孩子的小衣服,穿上刚好合适。我赞叹说母亲的手真是太巧,针脚匀称,平展又精致。若是换作我,啥时候能做出一件衣服呢?可能这辈子是不会做出来了吧。如今若有需要的衣服,都是买来穿,图个便捷,一直都是这样。但母亲说她们那个年月,孩子的衣服都自己缝制的,用心地一针一线缝合,孩子们穿在身上,大小刚刚好,合适又舒服。就算是一个补丁,也要花个心思缝补妥当。
还记得少年时候,因为有次捡了同学的橡皮擦,拿回家被母亲看到,当她问明白橡皮的来龙去脉,还是一尺子打在我的手上,说打手心是为了让我长记性。母亲从小教育我们兄妹:“纵使别人掉地上的东西也绝不能拿!人活着不能失志。”每到空闲时,母亲总给我们讲述包公、岳飞等人的故事。在对孩子的教育方面,母亲力图让我们做个有担当,有气节的人。
如今母亲老了,但在我的记忆中,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撑起孩子的日常生活,也撑起了孩子的梦想。春去秋来,日夜更替,多年后,我终于明白了母亲,懂得母亲的不易。抚摸着母亲那双粗糙的双手,我不禁泪湿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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