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永宁散文
永宁,是生我母亲养我母亲的地方,也是我的另一个童年记忆的天堂。
永宁是一个乡,比镇小点又比村大点,母亲年轻的时候都跟永宁有关。再次踏上永宁的这片土地,是外公的去世;至今都无法想象我接到外公突然与世长辞噩耗时的情景。只记得母亲接到大舅打来的电话,像往常一样,问好,讲电话,挂电话;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接着是母亲突然走过来抱着我说:“燕儿,你外公去世了,咱们要回永宁了。”母亲拥抱着我的那一瞬间,我能明显的感受到母亲压抑的悲伤,从此母亲再也没有父亲了。
坐上回永宁的大巴,一路晕车,不断地呕吐,一直吐到胃痉挛得疼,晕车的不适感才有所减轻。母亲望着窗外,双眼空洞干涩,像似在和谁作心灵上告别。我问母亲还好吗?母亲说:“没事,只是想不到你外公走得这样早,跟我呕了一辈子的气,还没享福就这样走了。”无限的伤感萦绕在母亲周围,连同着对面的本该哭闹不休的孩子也沉默得安安静静。
人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可是红尘中的我们到底是看不破。
一路的高楼,一条条的商业街,早已将永宁原本的山水倾覆。现代城市的繁华,追求时尚的红男靓女充斥整个街头。只有寥寥几人的车站,加上几辆半旧的长途汽车,宣示着我们这些“异乡人”的到来。素来阴雨绵绵的永宁,却是难得的艳阳高照,炙热当头,让人有些眩晕的感觉。
大舅和三姨早已在车站,等待我和母亲的回来。一见面,我们彼此都红了眼,还是大舅说:“唉,没事儿。爸这样走了也不痛苦,我们应该为他高兴。”三姨和我点头附和,只有母亲说了句:“爸是不痛苦了,我要痛苦啊。”一时间,无语。
坐在大舅的宝马里,一路向北。过眼青葱,高山流水,雀鸟啾鸣,一时间,记忆的闸门顿开,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我寄居在外婆家,体弱多病,有个神婆说我不能养在父母身边,否则活不过十五岁就要溺亡。外公是个赤脚医生(乡下自学医术而成的医生),又懂些易经八卦,于是也给我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的一生贫病积弱,魄虚魂萤等,自然我是不能养在父母身边的了。于是不久,折了个良辰吉日吉时,我就从奶奶家到了外婆家,这一呆就是几年,直到我身体越来越健康,父母才将我接回身边。
还记得临别时,外婆拉着我的手,嘱咐道:“燕儿,回奶奶家了要听爸妈话,好好儿吃饭,好好学习……”
外公则是肩上撘着一些给我调理身子的草药,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自始至终也没曾像外婆那样叮咛嘱咐,可那对我未来健康担忧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我,未曾离开,哪怕我走出了很远。如今呢?已是物是人非,我已经长大,外公却去了天国。
幼年时,在永宁是快乐的难忘的,那里记载了我最纯真最幸福的时光。随着父母的工作,亲人的远去,最初的模样也随着时光越来越模糊,直到遗忘。
永宁这片土地,我已经隔了十五年没有再踏上过。如今再次踏上这片乐土,心里除了一丝丝的兴奋就只剩下对时间无情的感叹。
料理完外公的丧事,我和几个表兄表姐妹去了“响水洞”。响水洞,是一个天然溶洞,里面终年有“叮咚”声,故名响水洞。里面的水,清冽见底,偶尔也有一些野鱼野虾野蟹。这一次,我们去的时候不是时候,里面什么也没有,不过倒也凉爽,在里面呆得稍长些还会全身起鸡皮疙瘩。拘一捧清水,喝上一口,倒也不比所谓的.“农夫山泉”差,反倒多了一丝莫名的清甜,或许这就是“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母亲和几个舅、姨在院子里叙旧,新娶的大表嫂在一旁静静地纳鞋底。我取笑她说:“哟,表嫂都这年代了,你还纳鞋底,可让人街上卖鞋底的咋活呀?”表嫂恬静的脸上,弯起嘴角道:“别人咋活我可不管,我就知道自己纳的鞋底比买的可耐穿多了,再说了现在能省就省点儿呗。”
“瞧,果真儿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可真是随了你爷爷的好品德,就爱节约省事。”舅母接过话道。一时间,一屋子的言笑晏晏,倒也给这新丧的祖屋添了些喜气。
欢聚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何况我们不是欢聚呢?就要离开了,母亲和外婆还有舅、姨,表兄表嫂们照了个全家福;我则和几个表姐妹们跑到山腰上拿着照相机四处拍照留念。最后,对着山谷里,大喊了一声“再见”一行人便下了山。
回到车站,坐上回家的大巴,看着身后挥手告别的亲人们,热泪盈眶。母亲揽我入怀道:“这次回来了,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是呵,这次回来了,下次回来又将会是何时啊?我亲爱的永宁,你又可曾记得燕儿呢?可曾记得,曾几何时,异客他乡的燕儿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过这里呢?
别了,永宁。但愿,有生之年我们还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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