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平凡的散文
我承认,在过去很长的时间,我是厌恶自己名字的。就算不得已要写给别人,也是刻意将那个“平”字写成“萍”,用以弥补感觉上的单调、贫乏。
我不知道这是谁给我起的,爷爷?父亲?但这个名字,我还未来得及抗议就和生命紧紧捆绑了起来,我只能被迫接受。
平,一共五笔,简单的横竖,简单的两点,就那么自然而简单地搭配在了一起,如同它的读音一般,它是那么平铺直叙。它没有半点掩饰,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了所有。
现在想来,可能我的平凡是至始至终的,从一出生就如影随形。我的平凡是犄角旮旯的平凡,要不,怎么连名字都这么配合?
那个“平”怎么看都有种孤单的感觉,像老家田垄的荒草,无人问津,默然生长。作为地道贫农的后人,无论是没有上过学的爷爷,还是安于度日的父亲,他们的认知不过就是吃饱穿暖,沿袭着老辈人的步子,将日子过下去。所以,我的“平”自然而然不会承载太多的含义,也许只是图个平安,如此朴素,如此直白。
我刻意地加上三点水,加上草字头,瞧,有水有草,何其丰满。如同过去很多年我努力想要抖落尽身上的泥巴一样,妄图沾染点城市之气,就能把人生过得绚烂起来。
但我没有想到,我的身份证上是“平”,就像烙印,怎么掩饰都是徒劳。所有正规场合的签字必须是那个“平”。于是对于很多年后,在转了一个圆圈,城市和乡村之间,从走出来再到走回去时,我并没有感觉到奇怪。
也许,这些年脑海里始终是有一缕炊烟隐隐约约,便是一根牢牢的丝线,牵着、绊着我。
我想,我终究是无法剥离身上的平凡了。
怎么办呢?
生于平凡,就在平凡中感动,感知吧!
与其挤破脑袋般地去遥望高不可及的鲜亮,不如心安理得地耕耘着脚下的土地。平淡了点,倒也不至于平庸。
人生嘛,不必非要活成小说,一波三折,起伏跌宕,还波澜壮阔似的;也没必要活得像诗歌一般婉转而唯美。有些东西,虽然美妙,但未必是适合自己的。
玛蒂尔德嫁给了一个小职员,可她没有一刻不向往高雅而奢侈的生活,寒怆的屋子,简陋的摆设,以及粗糙的衣料不知给她带来了多少的烦恼。她为她寒酸的生活而自卑,直到后来不愿意再与有钱的女友见面,因为女友会深深刺激到她。
她做梦都渴望跃入上流社会,那简直就是仙境般的生活。以至于在一次难得的参加宴会时,花掉了丈夫所有的积蓄做了一件好看的衣服,她要把自己包装得看起来高贵一点。后来为了让她的高雅显得更完美一些,她又同朋友借了一串漂亮的钻石项链。
要不怎么说生活是残忍的,总是和人们开着高明的玩笑。玛蒂尔德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回家的路上居然弄丢了借来的项链。从而换来的是她用十年的辛苦劳作去为她的虚荣买单。等她以为终于还清了赔偿钻石项链的钱,而被生活折磨得过分沧桑时,却得知她借来的原本是一条并不值钱的假钻石项链。
她自己也想过,如果那晚那串项链没有丢,会是什么样的境况?而我也在想,如果那十年用来踏踏实实地生活,安于自己的平凡,她的快乐是不是会很多?
特别喜欢莫泊桑的《项链》,所以,十多年了仍然记忆犹新。
其实平凡并不丢人,只要你心静如水地正视了这个身份,就会热情澎湃地酿造出许许多多生命的快乐来。
二哥买回去一些桃子,还有一些苹果,母亲说特别好,又大又甜。可她在电话里唠唠叨叨了好几次,怪父亲在二哥走的时候没记起来给我拿几个。尽管我说家里都有,但她还是惦记个没完,说鸡蛋也忘拿了,让我天天早上喝一碗鸡蛋花。反正,每次有人回去,她总感觉东西没有拿够,总是免不了徒增许多遗憾出来。
老家的'屋子很老了,算来已经承载了四十多年的风雨。低矮不必说,陈旧的窗棂坑坑洼洼,满是岁月的抓痕。但每每过大年的时候,院子里张灯结彩,大红的对联贴得红红火火,孩子们嬉戏打闹。那时从心头便生起了无比的温暖来,感觉生活是美的,日子是快乐的,所有的惆怅抵不过这其乐融融。
就在那个简朴的小屋里,时不时飘出饭菜的香,毫不讲究的盆盆碟碟互相撞击,炉子里不时冒出呛人的煤烟味,一家人说说笑笑。院子里的狗走来走去,一群鸡上蹿下跳地争着米粒。一切是杂乱的,却又是温馨的。
我在这样的世界出生,长大,所谓的企图逃离其实根本不可能。根之所在,一生所依。
其实何需逃离?我已经深深恋上了这平凡中的幸福,已无法不贪婪这平凡世界中的温暖。
昨夜,家族中的兄弟姐妹纷纷发来红包,说是为我的新书祝贺,因为之前他们背地已经开过家族会议,统一行动。
那些扑面而来的温暖让我在感动之余,又欣喜着能生于这个美满的大家庭而自豪。我们都是一群平凡的人,可兄弟几十人却亲如一家,可能源于母亲兄弟姐妹本来就亲密无间吧!
亲情如潮,汹涌而来。生命中,美好不过如此!
如此一看,那个“平”也不是很难看了,反觉素简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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