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散文
洣水,发源于罗霄山脉南麓的炎陵县,一路汇聚,一路浩荡,绕过犀城,云阳山峡谷后,在河西遗下一洲——黄泥洲。这里,地势平坦,土壤飞跃,但人口密集,人多地少。人们的目光自然投向了交通不便的河东山林,在那里开荒,种田,砍柴。
连接两岸交通的是限载20人的两只普通渡船,高高的船舱内设有床和一些日用品。两位撑船人——当地人叫船老板,都人到中年,皮肤黝黑。一年四季,从早到晚,两只渡船在两岸间相互交替,一来一往。他们撑着船,动作洒脱、娴熟,一撑一收间,船破浪前行,如同头顶上空那只飞翔的白鹭一样悠然。
有时候,两只船都停在同一岸边,对岸的人大声呼喊,其中一只就会移岸,掉头,悠悠然驶过来了。也有时候,船老板在岸边树下休息,船都被撑到对岸去了,等待的人越来越多,对岸又迟迟没人过来,船老板只好赤膊游过河,把船撑过来。
两位船老板,一位老实憨厚,不爱说话。另一位爱开玩笑,人们也爱开他的玩笑: “船老板,船老板,冇得婆娘找船板。”他也不恼。偶尔船上来了个标致媳妇,他故意慢慢撑船,看个够。待那媳妇上岸,他回过头对大家说,这媳妇真俏,屁股真大,又惹得大家一阵笑声,几天没回家了,又想婆娘了。
在河边长大的人,几乎都撑过船,竹篙失手的事情时有发生。竹篙下手太重,拔不上来,只得放弃;竹篙下水太近,船迅速压过来,压过竹篙,手力拗不过船力的,也只得放弃;竹篙下水时,随着惯性,滑离手心,随水流往下飘去-----种种情况,船老板并不责怪,先送大家上岸,然后随水流而下将竹篙捞上来。
农闲时节,过河的人稀少,船老板就呆在舱内睡大觉。上船的人对着船舱喊,船老板揭开小窗栏,露出半张脸,看清了,出舱,掌舵撑船,船悠悠地往对岸游去。浅水区的洣水,清澈见底,河底沙粒、鹅卵石仿佛触手可及。随着渡船的驶向,翡翠般的水面,涟漪一圈一圈的向外漾开去。孩子们兴奋了,抓住船舷,伸手击水;或骑船,一只脚伸进水里,船老板一边呵斥,一边把竹篙伸过来吓唬,孩子们才收敛。
春汛时节,河水暴涨,河面加宽,水流湍急,这时就要选两位身强力壮的撑船能手,协助船老板撑船。在船头,一人将竹篙远远地甩过去,在船迅速向竹篙压过去的空隙,两人稳站船头,一起用劲,船一边向下游飘去,一边艰难地前行一点点,一人又迅速将竹篙抽上来,再远远地甩过去,船再艰难地前行一点点-----整个船上,大家都静气屏声,紧张地望着他们,这简直是人类体力、智慧与自然的一场拼搏和较量!船到达对岸,还是被远远地打到下游,船老板再沿河岸,慢慢把船撑到上游。
农忙时节,两只渡船来来往往,一直到很晚很晚,船老板的三餐饭都是家人送来的。有月亮的晚上,河两岸总听得到人声。夜深人静,刚进入梦乡,对岸就有人喊,将心比心,船老板只好强打精神过河接人。这个时候,船老板比农忙的'人还忙。
争分夺秒的季节,过河最是讲究运气。运气最好的,刚到河边,装着一舱人的船正待出发;运气最差的,船刚离岸。后面的人,络绎不绝,纷纷聚在河边老樟树下闲聊,玩笑。船来了,又是满满的一船人。
回来时,两只船远远不够用。大家都挑着稻谷、柴等重重的担子,一次只能上七八个人。岸边的人越来越多,柴,稻谷,稻草排成了几排长长的队伍。每次上船,正面侧面夹攻,拼命挤船,像一场大战。有人被挤下洣水,稻谷侵了水,铁芒箕被散开,被水流冲走,大半天的辛苦就这样没有了。胆子小的人,不敢去挤,等了一船又一船,几个小时后,高峰期过了,才轮到上船回家,肚子早已饿得前皮贴后皮了。
因为过河,比起方圆别的地方,我的祖辈们要辛劳多了。渡船,见证了那个年代的勤劳淳朴和辛酸无奈。
个世纪90时代,政府准备修桥,但因为种种原因,至今也没有动工。倒是来了不少挖沙船,把美丽的河岸挖得千仓百孔。渡船也换成了机动船,开动马达,嘟嘟地,直来直去,简单利索,再也没有了撑船的悠然洒脱。
极少见到人砍柴了,那边河的田也荒芜了。来往的人很少,大多时候,机动船寂寞地呆在岸边,守着千年悠悠洣水。守候的,还有河边的那棵老樟树。树是有灵气的,没有人气的滋润,树老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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