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静好野果点点香飘飘散文
经过了一个多雨而闷热的夏天,清爽的秋天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关于秋天的记忆,我常常把它跟故乡连绵不断的山峦联系在一起。年少的我对满山烂漫的红叶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而最吸引我的却是那随处可见的各种各样的野果子。故乡的秋天,是野果飘香的季节。
故乡的山峦隶属于嵩山山系,周围有嵩山七十二峰的当阳山、香炉峰等。我外出求学的时候常常引以自豪,傍上中岳名山,也算是满足了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就像现在的人,很喜欢攀扯一些名士达人作背景,背靠大树好乘凉。每一座山峰、每一道山丘都有一个通俗而形象的名字,诸如香炉峰、马鞍山、凤凰岭之类,你若恰巧站在一个合适的角度看,倒真有几分形神兼备。而至于黄家坡、崔家岭、红土坡之类的,我只是大体上分得清方位,有时候甚至要张冠李戴。更有那些乡音念得出土名儿的小山丘,不计其数,有时干脆就以东南西北的方位来大概界定了。值得庆幸的是,童年的我从来没有因为搞不清方位而迷失过,不论走进哪一座有名或无名的山岭,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小时候村子周围有很多果树,大都是野生土长的,也有一些人工嫁接而成的。从立夏开始一直到秋末,陆续成熟的有梨儿、枣儿、板栗儿、核桃、野葡萄、柿子等。特别是立秋过后,渐渐消瘦的山坡上会陆陆续续出现更多叫不出名字的野果子。其实,山坡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果树,都是一些小灌木悬挂着或青或红或黄或紫或黑的果实,零零落落地散在各个不被人注视的角落。只要你全身心地投入山的怀抱,不期而遇中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你若要刻意地去找寻,即使花费很大一番力气,也可能一无所获。
那些挂满野果的灌木或小树,有许多我至今都叫不上名字,或者只有乡音才能够说出来的土名儿。有时候我也想考究出它的学名,但常常因为懒惰和学识浅薄而怠慢了它们。譬如说那丛丛簇簇被称作“各拧儿麻”的灌木,红红的豆粒大小的浆果也是同样的称谓,既酸又甜且麻,让人垂涎欲滴,直到现在我也是只知其形而不识其真正的名字。
还有一种叫做“破芃”的浆果,小红珍珠似的果子藏在绿叶和绒刺丛中,吃起来甜甜的,回味起来却有些发涩。刚入秋,山坡上随处可见,一丛丛,一片片,红得耀眼,紫得诱人。一颗挨一颗,一粒着一粒,皮薄,汁多,味甜。边摘边吃绝对是一种享受,却也很有讲究。一来,它紧贴带刺儿的蔓叶生长,稍不留心就扎破了手;二来呢,它的皮吹弹可破,稍稍用力就会破烂,变成了一滩儿汁液。只能轻轻地从果苔上抹下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干净的容器里,绝不能随意地堆放,那样就会挤成一锅浆。
另一种叫做“模糊梨”的,其实就是野山楂,有时干脆叫酸楂,不成熟的果实酸得厉害,咬一口会酸倒一排牙齿。贮存一段时间后就会变得绵柔,馨香,带有一点儿淡淡的酸味儿。
还有野柿子,成熟时已经山寒水瘦。这时,山坳里早已褪去盎然的绿意,大多数叶子已经枯黄飘落,就连柿树也光秃秃的不剩一片叶子,只留红红的果实挂在上面,像小星星。小的只有拇指肚儿大小,俗名叫做软枣儿。稍大一些的,很瓷实,看着它颜色泛黄,一幅成熟的模样,却硬梆梆的咬不得。如果你执意要啃,绝对苦涩不堪。拿回家后埋进沙滩或者谷堆里,放上三五天,就可以享用了,吃起来保准甜丝丝脆生生。常常有人耐不住性子,还没放上一两天,就一个一个掏出来品尝,很少等到又脆又甜的那一天。
野核桃树干光滑,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一不小心就会赤溜溜滑下来。它的木质很脆,容易折断。艰难的爬上树杈,颤颤悠悠的,摇摇欲坠,一手抓了树干一手举着枯枝敲打,却用不上力,一不小心就可能摔下来。索性抓起地上的石头往上打,不要太大的力气,却需要好运气。常常仰得脖子发酸,既要防备石头直上直下,落下来掉在自己身上;还有担心撞到树干上反弹回来,伤着自己自讨苦吃。我曾经有过倒霉的经历,一块石头反弹回来,正巧砸我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永久的疤痕。
那种叫做欧李的,是一种低矮的落叶灌木,皮灰褐色,小枝被柔毛,叶互生,长圆形或椭圆形状披针形,边缘有浅细锯齿。花与叶同时开放,粉红色或白色小花,隐藏在杂草丛中。它的果实不成熟的时候呈青色,成熟后却变得鲜红透亮。欧李的种子可以作为中药,叫郁李仁。有的地方据它称为钙果,因为它的含钙量高。据说这种果实在历史上曾经作为“贡品”,康熙皇帝从幼年时就对食用欧李情有独钟,甚至曾派员为皇宫专门种植。
故乡的沟沟岭岭石厚土薄,又常年缺雨少水,贫瘠的山野能够长出几粒豌豆大小的果实就已经很不错了。除去里面不大不小的核儿,所剩下的果肉不多,吃起来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如果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情况当然会好一些,无论是高大的乔木,还是低矮的灌木,甚至满地的杂草,有了雨水的滋润,自然要尽情地疯长,枝叶蓊郁,只要能结果的都会挂满果子。而且果实浑圆,果肉丰满,味道也好,山坡上常常弥漫了浓浓的果香味儿。这个季节,不只是草木,就连山中的鸟兽,也显得底气十足,叫声悠长动听,步履优雅从容。
最常见的野果要算是酸枣了。在故乡的乱树丛林里,崎岖山道边,甚至岩缝石隙中,只要它能扎进去一点点根系,都会长出一株株小树来。漫山遍野的酸枣树有极顽强的生命力,就像故乡的农民,扎根贫瘠的土地却努力地生长,繁衍生息。
严格地说,这些酸枣树还不能称为树。因为它浑身长满了尖刺,老家人常常把这种不成材的树叫作圪针。春天初生的圪针芽可以作喂牛的饲料,一两年生长期的一般不会挂果子,常被乡亲们砍下来护地边,防止小猪小狗小鸡等动物们侵入,稍大一点儿的会被乡亲们嫁接成枣树。待到农历七月,就会听到这样一句谚语: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落竿。
但我们常常等不到枣子成熟。一看到满树的枣子闪闪发亮,就经不起诱惑,像猴子一样爬上树杈,挑挑拣拣吃个尽兴。不成熟的枣子最充饥,但吃多了肚子容易发胀。枣子富含蛋白质、糖及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有“维生素之王”的美称。老家人常常用它来补虚益气,养血安神。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些枣树很少再结果实,也没有人再费功夫嫁接那些带刺的圪针了。山里人要想吃到个儿大而味儿甜的枣子,只能奢侈地购买了。山坡上的野酸枣却唾手可得,实际上野酸枣的营养价值比大枣要高出许多倍。据说,野酸枣还具有养肝、宁心、安神、敛汗的功效,还能防病抗衰老与养颜益寿。
酸枣大多数是酸的,但也有甜的。成熟的酸枣是红色的,甜味多一些;颜色青的就只有酸味了。吃的时候,最好把皮揭掉。熟透的,果皮可以整个揭开来,露出白色的果肉来,只有薄薄的`一层,里面包裹的是一颗大大的果核。但不成熟的,往往要连着果肉一起撕下来,心疼不已,干脆连果皮放到嘴里去咬。吃这酸枣不能靠牙齿咬,因为那果肉很紧地粘在核上,只能不停的吮吸。吸完这边再吸那边,果核在嘴里翻滚,撞着牙齿咯咯地响。想要完全吸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总有丝丝缕缕的果肉连在核上,最后恋恋不舍地吐掉。酸枣吃多了,容易酸倒牙齿,感觉整个牙床都软塌塌的,吃软绵绵的面条也感觉无力。尽管这样,也很少有人囫囵吞枣。
我常常在睡梦中回忆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上山摘酸枣的画面。出了村子,蜿蜒曲折羊肠小道两侧,三步一丛,两步一簇,全是满树红玛瑙似的果子,压弯枝,坠弯腰。“烂红野果压枝斜”,伸手可及。信手捻上一颗放入口中,酸中带甜,酸上眉梢,甜到心里。每一丛酸枣的味道并不雷同,那酸和甜的搭配千变万化,只能用嘴去尝,用心去品。尝一口,评两句,笑几声;走两步,摘几颗,歇一会儿,边摘边尝,边尝边评,你呼我唤,这个说“快来,甜!”哪个喊“天啊!太美了!”遇到酸的,忍不住要嘶嘶几口气,那呲牙咧嘴垂涎三尺的样子,让人捧腹大笑。吃饱了,闹够了,才会静下心来闷声不响地往自己的筐里装。最后比赛看谁收获的多。
但采摘酸枣得小心翼翼才行,要不然会被满枝的圪针刺到手和胳膊。着急更不行,你若耐不住性子,酸枣树上尖尖的刺儿会叫你冷静下来。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随手找来根长长的木棍,使劲敲打,待满树的酸枣落到地上再一粒粒收集起来。
酸枣都是野生的,人们不摘,也都自生自落了。每到秋季会有人专门做打酸枣,收集枣核做中药材用。还有人会用酸枣酿成醋,色泽金黄红润,吃起来绵甜爽口。酸枣核还可以做装饰用,女孩子会用铁丝穿过枣核一头的四个相对的小孔,把一串枣核连成一个小项圈,挂在手上或脖子上作装饰。男孩子不屑戴这个小玩意儿,却会帮心仪的女孩子做了一个又一个。
那时候漫山遍野的野果确实是山里人家的野珍佳品,城里人很少能吃得到,也很不容易见到,而我却常常羡慕只有城里人才能吃到的水果。现在,我却一次次怀念起那漫山遍野的野果子。
秋日静好,我躺在地毯似的草甸上,触手可及的白云从身边轻轻滑过,婉转嘹亮的鸟鸣一声声响起。身边,星星点点的野果闪闪烁烁,果香馥郁,甜透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