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家永远的方向的散文
有位作家这样评价萧红:她是好作家,她的好,在于天然的没有边际感,她有敢于冲破障碍,向一切陈规说不的勇气。但我要说,真是她的这种“硬”,这种横冲直撞的个性,这种无拘无束的表达,让她的命运多桀,让她的人生多坎坷!
萧红,就其作为女性来说,她的人生无疑是灰色的,她是文学史上的一块伤!
我不忍提这个名字,提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不免彻骨疼痛!
漂泊、战乱、逃婚、遗弃、死婴、疾病、死亡,这些带有苦难的词语,就不免地跟这位才华卓著的女作家联系起来,确切地说,这些叫不幸的词语,或前或后统统砸向这样一个弱女子,让她三十一年的生命岁月里,流动着无尽的忧伤。三十一岁,人生之花才刚刚开放,在她那里却过早地凋零!一颗流星,像一条抛物线一样,只做了短暂的停留,便陨落在寥廓悠远的天际。她给人们的除了文字的惊艳,更多的是她滴着血的苦难。
之前,我只听说萧红是鲁迅看好的一位女作家,鲁迅也曾评价她的写作是“越轨的笔致”,是“力透纸背”。也听说了她临终遗言,便是要把自己葬在鲁迅的墓旁,便想,这该是怎样的一位女子?风华绝代?才气横溢?萧红如此神秘,注定她是一位有故事的作家。只是,她的爱情故事,跟很多的男人有关,唯独跟鲁迅无关!
我读了她的自传体文集,看了小宋佳主演的电影《萧红》,我认识了她,认识了她的斐然才情,更认识了她那些滴着血的伤痛!我看到了困扰她一生的伤口、鲜血、哀嚎、屈辱。
认识了不如不认识,不认识心里存有一份美好的期待,认识了,却多了一份难愈的疼痛。
萧红临终前对端木蕻良说:“我想家了!”
她的家在哪里?东北呼兰?日本?上海?香港?是和汪恩甲的家?是和萧军的家?还是和端木的家?我头脑里闪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她想家了,想的是东北呼兰老家,想的是生她养她的故乡,无疑,在萧红心里:故乡,是家永远的方向。
东北呼兰那个家,在母亲和疼爱她的祖父去世后便没了温度,或者在她的心里就不是一个家了:地主身份、独断的父亲、冷漠的继母,还有那个捆绑她、让她失去哈尔滨读书的包办婚姻。萧红,也许生性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之人,也便缺少了传统妇女的隐忍和温婉。逃婚,也就成了这个倔强女孩的唯一选择,离开家,就等于离开了父亲的资助,离开了生他养她的故乡。在情感上也许她跟眼下这个家已毫无瓜葛,但血脉上的相连是时间无法割断的,是岁月无法删除的。
家,毕竟给过她温暖,不然世间就不会有《呼兰河传》,就不会有那些春天般的'回忆。可见,家乡的一切早已丝丝缕缕、点点滴滴地渗透深入她的骨髓,骨头里的刻入,跟胎记一样是永远的。萧红对故乡、对家美好的回忆,都截在了童年那段时光,因为那些温暖的细节,那些亲情的画面,在她闭眼离去的那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放大,依旧温暖着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如果说,人在临死前有福光普照的话,那呼兰河就是她弥留之际的福光,就是最暖她心的牵挂!
她始终叫那个父母包办婚姻的男子是姓汪的,她厌恶他,甚至包括那个能代表他是他的名字符号。她为了能继续读书,降低尊严,甚至不惜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与他过起了形式上的夫妻生活,可却不曾换取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家,仅仅是一个居所而已!而就是这样一个居所,也是临时的,也在被抛弃的无奈里化为乌有。在欠600块大洋的房租下,他弃她于不顾,一去杳无音信。这屈辱和无奈构建的临时的居所,当然不能称其为“家”了。她得到的是被囚禁于阁楼的人质身份,失去自由、伤痕累累的她,哪里还能触摸到家的温度?
那么真正有爱有温度的家,应该算是她和萧军的了。没有忍受过饥饿的人,是无法体会到它袭击干瘪的胃时的力度。萧红有着切身的感受,那是一种坐卧不安的心慌,没抓没挖的闹心,小宋佳用细节给它做了最为生动的诠释。“黑列巴蘸白盐”的日子,都让萧红感到奢侈。然而,这个心里溢满爱情的姑娘,在萧军找到工作时,激动地说:“远处的河流唱歌了,近处的树绿了,姑娘,春到了。”对这样一个尽管贫穷却充满爱的家,她满足了,甚至陶醉了。
然,这个家,在春天还没走完时,却让萧红感到冬天的寒冷,“我就像他划过的一根火柴,转眼化为灰烬,然后当着我的面划另一根火柴。”这是何等的屈辱!她咽下了!她只身漂泊日本,做了一只断翅的孤雁,扑腾在异域的上空。企图通过距离来冷静一颗愤怒的心,渴望黑暗过后,在荒芜的阡陌上射下一缕爱的曙光。然而她错了。心走得太远了,就不想找到返家的方向了!也许,男人都这样,都经不起新的风景的召唤。她看清了这一切后,只能无奈地选择转身!显然,这个曾经给过她爱的家已经散了,那些蒸腾的暖,都在时间里化作了烟、变作了冷......
端木蕻良给了她一个像样的婚礼,却不曾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当激情退却,剩下的是冷漠;当肺病缠身,恐怕只有嫌弃。在她最需要他照顾时,他却把她托付给骆宾基来照顾,一个男人,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在这时离开。可他离开了,尽管后来他回到萧红的身边,然而这样的男子,怎能让萧红有家的感觉?
作家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我要说:女作家萧红的生命的袍上,何止是爬满了蚤子,而是被鲜血浸染的殷红一片......
三十一岁,极其短暂,她却成为中国现代文坛上的一个传奇。文字的绽放,没能掩饰她生活的苦难,这样一个令人仰视的才女,却有着这般崎岖坎坷的人生。她的文字抵达了辽远,写出了人类的命运和际遇,但唯独没让自己的生命走得更远。在三十一年里,她给中国文坛留下了文字精华,给后人留下了精神财富,却没给自己留下什么,甚至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对于女人来说,一旦远离故乡,在空间上肉身就不属于故乡了,在家前面也得冠以“娘”字,而女人真正的家又在哪里?大概是老公孩子在的地方。但萧红的两个孩子一个夭折、一个送人。与男人建立起来的家,缺失了血缘的维系,俩个曾经相爱的人,哪怕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天翻地覆,但,感情一旦没了,有的就形同路人,那个曾经温馨的“家”也就荡然无存了。女人,只留下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这是萧红的悲剧,也是女人的悲剧。
真正的家,是靠血缘亲情维系的,是靠爱来滋润的,是任何外界阻力都无法更改的。尽管家乡的土地上不曾为哪个女子留有一方墓地,也不会为哪个女子留一砖半瓦,但在女人的心中,家的方向,会永远指向故乡,不论那个家是富有、或者贫穷,不论是温馨或者冷漠。萧红是这样,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
萧红童年的记忆是温暖的,所以她说:“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什么幽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尤其是那个后花园,留给萧红的都是春天的样子。一个生活和感情处于冬天的女子,也许对暖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望。弥留之际,她带着她的魂灵又在故乡的上空,做了最后的一次飞翔!
狐死首丘!在萧红心中,在所有女人心中:故乡,永远是家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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