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树上的心曲抒情散文
树木记载地球的历史,远在3亿多年以前,树木统治着地球。原始森林中,树木与其他动物形成微妙的共生联盟关系。昆虫采集花蜜,传播花粉,底下的真菌则与树木交换宝贵的物质。大量的昆虫和小植物,又把树叶当成它们的廉价住宅……其葳蕤繁盛,有如韩愈诗云“山红涧碧纷烂漫,芭焦叶大栀子肥”。
天下最矮小的树,是北极矮态柳,最高还不超过拇指的长度,想来可怜,因其为木本而非草本。而最高的树木是澳洲的一棵桉树,高达133米。相对于人类300万年的历史,树木与地球的关系还要长久得多。欧美的作家,以为我们之所以生存于地球而不毁灭,源于树木的宽容大度。他们观察、眺望、感受,仿佛看到树冠枝叶神秘莫测的微笑。其中分明有悲欢哀乐,时间的积淀和历史的'风化……
参考消息(2002,9,30)有一整版的文章,说是欧洲的自然之友把休憩的木屋和草屋建到了山区的大树上。这样的巧思,乃源于鸟巢的启发,看照片,那些小屋横在硕大的枝桠上,上面的树冠,或者浓荫蔽日,或者枝叶扶疏,漏下斑驳的日光,或清冷的月光。适合建房的树木是粗壮的橡树、白蜡树、山毛榉、板栗树或云杉。陪伴者,都是些鹪鹩、山雀、麻雀、斑鸠花啄木鸟、苍头燕雀等等。黎明时分,仿佛大自然在挥毫作画,东方的天空,夜晚灰色的面纱悄然褪去,碧蓝的苍穹抹亮新的一天。据说住在其中,很能真切感受到大自然释放的能量,有一间房子,更是通体浸透了红雪松的香气。晚清大臣麒庆《鸿雪因缘图记》卷二尝谓“夹道长松掩映,四围修竹茂密。竹方脱节,松正生花,雨蒸日久,香气逼人。”即此境界也。香气等等,也是一种能量,更是一种自由美的象征,如同无标题的幻想乐曲一样,想象力随机而动,它不再是某种规则的附庸。
林风送爽,好像激活了早已风化的久远的时间,穷极观照,心有物冥。吾辈卧游想望,渐渐产生渗透其间的幻觉。
住到树上,这一点,倒是中海西海,心理攸同。中国的古人,更多的是住在树下,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晴好的天色而自生雨意。实则都源于大大小小树木的吐纳,种种天籁淋漓的泼洒而来,、宛如在云层中过滤一样,也无非是因为树木气息的融合。古人更看重的似乎是林木混生而形成的山林氤氲,王维送梓州李使君,那友谊好象是这种山林混合气息派生出来的,他有诗为证: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端的是重彩加水彩,水意盎然。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那是很放松的心态,近乎茫无思绪的放松;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那则是寻幽的极至。而“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则在禅思中颇加入了人生溟溟漠漠的忧患哀痛。树和人相似,既有对阳光、空气的渴求,也有自身努力归于清寂,能量消磨的伤怀。总之,那富于多样性,到了豪奢地步的大自然,它不服从于任何人为的规则,却能给人心开启鉴赏之源。
大画家荆浩在他的《笔法记》里头写树木的气势与境界,有谓“疾进其处,皆古松也。皮老苍鲜,翔鳞乘空。成材着爽气重荣,挂岸盘溪,披苔裂石。因惊其异,遍而赏之。”当此际,他的想象力应是永远无枯寂之虞了。
但是住到树木上,最高蹈的一个理由,还是多年前看的一部美国电影,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一冬汉子,为政治流氓所嫉恨,乃愤然离开城市,住到山林树下,垦荒稼穑,自食其力。以数亩之田,耕而食之。他取声于竹,取荫于松,偶闻樵斧丁丁,与涧谷相应答。忽然一日,流氓与喽罗找上门来,汉子乃硬碰硬对之。流氓以为,抛却城市,住到山上,要失去很多欢乐和方便,他莫不是有病吧?乃抗声责问之。汉子答日,我住到树上,为的就是不想看到像你这样的社会渣滓啊。电影中,那是一位英雄,但他的真正心曲,也还不外就是“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那样一种意思罢。他的山林生活方式,即是从利欲熏心的现实之下,超越向自然中去,以获取精神的自由或恢复生命的疲困而成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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