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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迷人抒情散文
马路尽头是江堤,堤下是肃穆、动态的柳林。月亮在我的右前方,我们相互迎迓。在相迎中,它已达到五分的亮度,我则已达到六分的惬意。有一个瞬间,我随意地朝柳林方向扫了一眼,就看到树杈的间隙银光闪烁,粼粼的,好像能听到光与光、光与水和水与水相磨合的声音。神秘的,古典的,大俗大雅的,可遇不可求的江景,以前我怎么没有看到过呢?
但真正的江景还在前面。于是,微风中,有须庾未曾离开我们的先人在推着我往前走,往东走,便来到了江河交汇处的河口。此时,江河二水已汇为一体,沙渚沉没在汪汪的水中,而汪汪之水又沉没在无边的风月中。江面极其开阔、苍茫,无数的浪圈零乱而匀整地附着江流不疾不徐地奔涌。我想看到一个完整的圆月在江水中成形,一如在小塘中浮动的那种,但李白曾在采石江扑水捉过的那轮圆月,在这儿,在这个时代,在这个薄暮时分,在我这样一个人的眼中,怎么能够看到呢?这倒不是我的目力所不能及,也不是浩渺的、波动的、湍急的江水,不给月亮成形的机会,而是我心中的底蕴还不足以使我达到那样的境界,从而识得大自然的真面目。在这儿,江水只是将圆月消融,江水只呈现质感的白光,能够看到这个层面,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就这样伫立于江岸,忘记了时间在不经意间也像江水一样流逝。当月光已经达到七分亮度时,这一片区域竟显得仿佛容不进任何人造之物,但偏偏就有一辆运木材的拖拉机从我的侧面开过来复开过去,好在它很快地就消失了,一切又变得清纯纯起来。
江对过那个叫香口的地方,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这使我的想象处在多种方向之中,那些不高的山丘,就隐隐约约仿佛是蓬莱仙岛。由于离我这边远而离那边近,悬在山丘之上的月亮离山丘好像只有三丈高,宛如一盏炽热的汽灯,蒙着水气,但却极明静,极清澄。它的周围的天空,顶多亮着十几颗小星,稀稀拉拉,东一颗,西一颗的,似羞于亮相。天则显得极有分寸,也就是使人刚刚能分辨出它是蓝的。天空好似是一块好帷布,那样贴切、有致地让月亮挨着。
啊,月亮君临长江之上,竟是这样忧郁又是这样决绝地将柔情洒向空茫的江水!我的心里就有了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恣意向往,耳中就有了“美人鱼在浩渺的江上迷人地歌唱”的柔婉轻音,那歌声直让我听得叹息。终于,月亮慢慢移近向江心,将光更多地洒向江水,而光作用于水,产生了独特而新奇的效果,长江好像成了一条不规则的街道,使两岸迤逦排开的树木、山丘仿佛成了房舍,似乎许多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仁人志士、贩夫走卒又从这街上走过。但恍惚过后,我不得不回到现实,那千万人众早已是过眼烟云了!“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此时正有一条机动船从江上驶过,恰如一辆不再回返的大客车,逝在时间和空间的深处,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寞寞的情绪来。
江与月之间的絮语不知说了多少年,现在仍有太多的话要说,我知道飘逸的李太白,沉郁的杜子美,豪放的苏东坡听得懂它们的所说,但我听不懂,因为缺乏才情的我只不过是它们之间的一个疵点。愈是夜深,它们的谈兴愈浓。而月的光已达到了九分亮度,江之水也达到了一个激情的沸点,但我该回去了,尽管有些依依不舍。在一头平时难得见到的江猪的目送下我往回走,我也频频回头看它,看加深了的水月之光。
攀到堤上,我像总结似的再回首望一眼那江月,不禁朗声吟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恍惚中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千余年前的张若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