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布鞋抒情散文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举国上下还处在计划经济的时代。当时我才八岁,正就读于离家2公里的大队小学二年级。那个年代,只要不是天气太冷的寒冬腊月,父母不强求或个人承受得了,像我这个年龄的孩子打赤脚板走路是司空见惯的事,不必大惊小怪。但若是读书的学生,进了学校则必须穿鞋子。在我的记忆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年也就两双鞋子,一双单鞋,一双棉鞋。单鞋主要是春、夏、秋天穿,棉鞋只在冬天穿。无论单鞋、棉鞋都要靠手工制作,不像现在随便到商场就可以买得到。那年月,各家经济都不宽裕,商品极其匮乏,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
手工做鞋是很复杂的。首先要找鞋样子确定大小胖瘦,重头戏则是纳鞋底子。小时候,我常见村子里的大婶、大嫂们利用农闲时节三五成堆坐在某个四合院大门口或树阴下边聊天边纳鞋底子。先用锥子扎个眼儿,再用手指上的顶针把系着粗麻线的大针从眼儿顶过去。拨出针来,将麻线绕在锥子把上“嗞”的一声勒紧——才完成了纳鞋底子的一针。鞋底上的针脚,密密麻麻。做一双鞋子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行的。
也就是在那个年月里,一双普通手工做的单布鞋给我的童年时代留下了至今难以忘怀的或温暖或苦涩的记忆。
那是深秋的一个下午,我与往常一样要徒步去上学了。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母亲用黑绒布刚给我做了一双松紧口单鞋,并亲手给我穿上。看我穿上不大不小,挺合脚,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穿着这双单布鞋走起路来我似有身轻如燕之感,怀着喜悦的心情奔向学校。
在那个年代拥有一双刚做的布鞋,不亚于如今的孩子得到一份心爱的生日礼物。一到学校,便引来了同学们艳羡的目光和赞美,甚至有的同学还伸出不太干净的小手争先恐后地来抚摸鞋子。下午的.两堂课,我听得特别认真、特别专注、也特别有兴趣。一个下午就这样在无比愉悦兴奋中度过。
然而,放学时,天上却飘起了小雨。一出教室,我便一路小跑往家赶。岂料雨越下越大。刚开始还可以选不太泥泞的地方走,后来,路越来越滑,泥水越来越深,鞋子也在逐步变脏……我当机立断,脱掉鞋子,光着脚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深秋的下雨天已有初冬的寒意,稚嫩的小脚在泥泞的雨水里,顿感冰冷刺骨。就这样本需20分钟可以走完的路程,走了半个多小时。当我一进家门,母亲看到我提着鞋子,浑身湿淋淋的模样,怜子之心顿时溢于言表。母亲便急忙给我换下湿衣服,端来热水帮我洗脚,看到我的双脚被冰得通红时,疼爱地埋怨我不该把鞋子脱下来,把脚冻成这个样子。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就像在教室里的黑板上做对了一道算术题受到老师表扬一样有成就感,因为我也隐隐约约发现母亲对我懂得并学会爱惜给予了肯定。
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穿了多少母亲亲手做的布鞋伴我读完小学,又伴我读完了初中、高中,直到后来参军入伍穿上统一配发的胶鞋、皮鞋,就再也很少穿布鞋了。青春年少的我,带着人生的美好憧憬,几经辗转从齐鲁大地来到古都南京,从秦淮河畔又来到荷乡金湖。无论脚穿部队配发的制式鞋子,还是商店里购买的各种款式鞋子,我始终坚持脚踏实地走好人生每一步。工作岗位和地点多次变换,但身着钟爱的军装未曾改变。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终于走出了让母亲、家人多少有了些许欣慰的军旅人生,我想这也算是对当初脚穿母亲手工制作的布鞋的一种回报吧。
如今已过不惑之年的我,早已不再为一双鞋子犯愁了,脚穿手工制作的布鞋无疑成了温暖的记忆。母亲也早已过了古来稀的年龄,做不动鞋子了,当然也无须她老人家再做鞋子了。母亲做的布鞋已成为我童年的一个记忆。每每把它当作一个忆苦思甜的故事讲给儿子时,其百听不厌的神情,既让我意识到他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教育,同时也让我感到童年时代多一些吃苦经历总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