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优秀散文
我不喜欢戏曲,最主要是讨厌一段简单的唱词,被台上着了各色戏服的戏曲人物“咿咿呀呀”唱上老半天,因为厌烦所以你就会很少去关注,自然也就分不清古装戏剧里面那一张张油彩涂抹出的各色人物的脸,于是时至今日我仍将那“生、旦、净、未、丑”分不周全。我能知道的就是背上插几面小旗着了亮片甲衣手中舞了大刀或长枪的必是武将,涂白脸的必是奸臣,涂黑脸者多是铁面无私的性情耿直的人物,如若逢着鼻梁和眼圈画白又挤眉毛弄眼者则是丑角,仅此而已。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物质与精神文化生活都较为匮乏的年代,如果附近有剧团演出,我倒也是愿意去凑个热闹的。我可以不关注台上的演出,但我喜欢那种人山人海的热闹,这期间必是有三五个卖冰糖葫芦、烤红薯、吹糖人等等的小贩出现的,我虽没钱买着吃,但能看看便如同解了眼馋一般。看着别人买来拿在手里或咬或舔,咽两口羡慕的口水,此时若闭上眼仿佛那美味的食物已经吃到了自己嘴里。
现在人们看戏要么去剧院,要么在家通过电脑或电视便可轻松而惬意地看自己喜欢的各种戏曲,这样看的确是自由随意,但给人的感觉心里仿佛总是少了些什么,至少你没有了要去看戏时那种满怀的期待,更没有了身临其境和戏台下那热闹的气息,于是便不由得想起来小时候去县城看戏的事情来。
那次看戏因为时隔久远,具体的年月已经是记不清的了。想来当时我应该是六七岁的样子,那时候父亲还在镇里的农机厂工作。听说县里来了个剧团演出,更主要的是那剧团里一个主要的演员是父亲几年没见的表哥,于是,父亲便想利用这个机会,一方面去见见这个表哥,也顺便看看人家正规剧团演的戏到底是怎样一个好。但,县城离我们镇上有六十里路,想去便要首先解决交通工具问题,况且那场戏又是晚上演出。白天镇子到县里的公共汽车都极少,更别说是晚上,那时根本就再没有班车运行。那时候人们都普遍穷,普通人家连自行车都没有,更别说象现在再平常不过的摩托和汽车了。况且还要带上一家人去,光是要解决这交通工具的难度就可想而知。恰好,父亲所在的农机厂里,有一辆修好还没来得及开走的小四轮拖拉机车头,这台拖拉机便被父亲征用,担负起了我们全家人去看戏的运输重任。
说是运输重任可是一点不假,见过小四轮拖拉机车头的人都知道,那家伙身上满共只有一个驾驶座位,若再想坐人便只有坐在驾驶人员两侧那两个动力轮子上方的挡泥瓦上,平时至多也就是能再两边各坐一人,这样下来算上驾驶员也就能坐三个人。可我们家要去的有七个人,我爸、妈,我三姑,我大(我们那儿把父亲的弟弟叫作“大”),还有我们哥儿仨。怎样把这平时坐三个人的地方坐上七个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父亲还真有办法,他是司机,当然只能坐驾驶座位,而平时每侧可以坐一个人的挡泥瓦则坐成两个人,一个脸朝前,一个朝向司机。母亲坐在挡泥瓦朝向司机的方向,一手抱紧弟弟,一手抓紧驾驶座椅背;我年龄小,也坐在另一侧朝向司机的挡泥瓦上;我大和我三姑都脸朝前坐在两侧的挡泥瓦上;这样就坐上了六个人,还剩下我哥没处可坐,父亲就从家里拿一把结实的小椅子,然后用铁丝捆结实在车头后面的架子上,然后让他坐上去,并让他用两只手紧紧抓住椅子两边的支撑。一切准备就绪,父亲叮嘱好各乘员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后,这样一台经过改装和超载的看戏“专车”就“轰隆隆”出发了,一路车轮飞转,直奔县城而去!
小四轮在道路上一路颠簸前行,这台肩负着我们全家看戏与探亲重任的拖拉机在父亲的熟练驾驶下平安抵达县城剧院。说是一路颠簸那真是一点不假,你想想一台拖拉机的时速才会有多少,更何况车上还坐那么多人,根本也就不敢全速前进,按那时速想必应该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况且那时的'县乡公路并不怎么好,又都是“硬座”,等到地方后一帮人下得拖拉机来,腿都是麻的,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行走。停好拖拉机,在剧院门口父亲让人叫出了鼻梁上刚画了油彩的他表哥,没费什么周折,和看剧场大门的人通融后便领我们进去看戏。这期间必是免不了的一番攀谈问候,我们也都叫了“表伯(读bai音)”。大人们互相了解一番彼此情况后,表伯便急急的去上装,下面还有他的戏。表伯走后大人们便挤着忙看戏,而时隔多年之后我早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看戏的情形,况且经了近两小时的颠簸,哪还有心思看那自己并不喜欢的戏,只是来凑了一场热闹,听了一阵锣鼓家伙儿的响声而已。
好容易等到散场,应该已经是快十点的样子,裹在一群看戏出场的人群里紧拉着父母出得场子,找到自己的拖拉机,按来时的位置坐好,父母特意叮嘱我哥在后面一定要抓紧椅子扶手坐好,千万不敢睡着,有问题赶紧喊停。一切准备停当,发动马达,准备出发时,才发现那拖拉机没有车灯。这夜间开车没有车灯,可是最要命的问题,但又现时无法解决,无奈只得摸黑往回返,能做的就是尽量开慢点。在县城道路上还好说,怎么的也能有些亮光可以看到路。等出得城来,便是一片漆黑了,好在那时候夜间九、十点钟人们都早早睡了,这通往乡间的公路上基本是没有什么行人的,也就更别说什么车辆了。一台没有车灯的拖拉机,就象一只受了惊吓而慌乱逃窜的怪兽,突突着声音在路上毫无规则地扭动着,全凭父亲的经验和仔细看着路面上那一丁点儿的回光来驾驶着。并且专门让我大负责抬头看天,因为那时候路两边全都种着白杨树,两排白杨树晚上看起来是黑黑的一片,但两排树梢顶上中间能露出一窄溜儿稍显亮色的天空,如果车的位置偏离了树中间的稍显亮色的天空,我大便及时提醒我父亲调整方向。就这样,一个人看天指挥方向,一个人仔细盯着前方防止有突发情况谨慎驾驶,开了近三个小时,才从县城开到镇上家里。下得车来,那真真是人困马乏,母亲怀中的弟弟早已经睡熟,我们几个也被那拖拉机上的夜风吹得瑟瑟发抖,早已忘了看戏的美好,也顾不得想这一路的艰辛与惊险,急急的冲进屋里,脱了衣服便往被窝里钻去。
一晃三十余年过去了,当初所看戏的内容早已经记之不起,只留下这看戏路上的惊险经历留在记忆里。在那个年代里人们为了看一场戏,大晚上跑几十里地,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放到现在这个环境里,怕是没有人能够理解得了的。不过能把一个拖拉机头弄那么多人坐上还敢开几十里也是现在人所不敢想象的,何况还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半夜再开回来,也的确需要有莫大的勇气。
时光回不去了,那看戏的经历却一直留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