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缺散文
一
11月7日,立冬。朗照的太阳还没有褪去夏末的炙热,时光好像省略了凉爽的秋季,直奔冬天来了。冬是终了之意,一年的田间劳作结束了,广袤的大地上空阔,寂寥,众多的作物收割之后,要收藏起来,开始一种蓄积,等待着新春的轮回。
9日,天气骤变,气温猛降了十几度。10日凌晨4点多钟,我被一阵暴烈的雷声惊醒了,那震震的雷声不是从天际隐隐奔来,而是急切地直接在东井岭的上空炸响。夜色沉沉,雨滴点点,在雨水敲打的无数间隙中,时间潜行的步履仿佛遭遇到一个个坑穴,变得缓慢艰难起来了。雷激烈的声响,像一柄锐利的长剑,在黑暗中四处出击,但始终无法划破浓浓的夜色,使明光从石罅中流淌而出。暗夜以一种无限的绵绵韧性,束缚一切,包容一切,任何的挣扎显然都是徒劳。冬雷震叠,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也许是一种征兆。此时我的心境,正在陷落,隐约感到什么已经在悄悄地迫近。二十来分钟,雨和雷声就停歇了。时间的短促,使我在不确切中更加害怕地相信,这是一个充满寓意的天象,一个与我有关的天象。冬天寒夜的静,凝集着、等待着,其中的惧怕、冰冷、无奈、苦涩、伤痛、疑虑、渴盼,纠结在一起,触及到了身体每一处萌生情感的地方,使之微微地震颤。
我已经毫无睡意了,眼睛在黑暗中茫然地睁着,努力搜寻可以栖息的光影。但房间里的东西都失去了轮廓,模糊不清,我的思绪也没有了依托,漫无边际,似有似无,融入了荒弃的夜色。突然,隔壁的房间里发出一种声音。我家地面铺的实木地板,遇到天气变化,地板的缝隙会因热胀冷缩,偶尔发出炸裂的响动,那种声响起势猛然,音质散乱,像一记促不及防的淬打。而此刻在一片寂静中听到的声音却迥然不同,像是一件明丽的瓷器,从高处跌落下来。瓷器跌落的姿势,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是一种无以伦比的飘逸。在接近地面的一霎那间,瓷器的身子轻巧地一扬,用最小的边缘触地旋转,跌下的冲击力,在这个旋转的过程中消隐,敛入声音之内,饱满、圆润、充沛、悦耳。瓷器在木地板上好象一个舞者,美妙的足尖,演绎着一种神性的力量。一条优美的弧线不停地延伸,一种优美的旋律不断地流淌,声音就是从瓷器触地的那个点上开始了曼妙的旅程,沿着不断重叠的弧线起伏。清脆,这个词语能够很准确完整地表述瓷器声音的品质。瓷器着地后,没有破碎,因为声音是完整的,没有露出破裂的纹丝。声音延续的过程既短暂又漫长,已经镌入了我生命的唱盘。这种冥冥之中的声音,说得无凭无据,或者确切是木地板遇到冷空气而紧缩发出的,但我仍然相信自己感觉的真实,这种声音一定引领着什么,显现着不可知的灵异。
10日清早一起床,我在楼下的摊点上匆忙吃完米粉,就急急地来到了母亲的身边。9日一整天,母亲滴水没有进了,我的心一阵阵发紧。晚上10点左右,我贴着母亲的脸庞,轻轻地喊着“恩妈”,连唤几声,母亲才靡靡地睁开闭上的眼睛。我问“恩妈,喝水不?”母亲微微的合了一下嘴唇,我赶紧把泡好的蜜糖水,用汤匙喂了起来,可是才抿三下,母亲又扭过头去了。明晃晃的灯光,照在母亲瘦削的半边脸上,满头的白发,闪烁出银质的色泽。我知道有几汤匙蜜糖水,母亲能熬过夜了。
夜里的冬雷,还在我的心里沉沉地震荡。我坐在床边,望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母亲,强忍着眼泪,直直地不敢移动目光,生怕母亲微弱的呼吸在一眨眼之间消失。母亲的眼睛几近呆滞,但是我感到那里似乎有一丝游离的微光,在房间里拂过,寻找着什么。父母住的这间卧室,大约有十来个平方,摆放着一个两开门的旧衣柜,一把土红色雕花的长木沙发,在墙角的老式书桌上,有一台21寸的海信电视机。母亲躺着的床,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时尚的样式,叫六弯床。床的两挡,用精巧的圆木柱支撑出窗棂般的图案,每扇窗孔的顶端是一个半圆形,好似雨后横卧天际的彩虹。各个部位的圆木柱,都是木匠手工榫头对卯眼连接起来的,一边三孔,似对户的邻里,可以鸡犬相闻,呼朋唤友。床边的木柱子上,悬挂着一串褐色的佛珠,微亮的光泽,透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深邃。这些熟悉而简朴的家具,从东井岭东边的平房,跟着父母搬到了岭子西边的楼房。我记得是1981年,一晃,30年光景就在箭矢上射将过去了。傢具被母亲的抹布每天不停地擦拭,亮成了镜面,可以映照出人影,也可以俯视和仰望发生在这房间里那些平凡而温馨的断片。对着六弯床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证匾,是十年前市里组织百对金婚老人游览古城时颁发的。证匾上浅绿的背景,印着祈望老人延年益寿的松鹤,父母难得地把头挨在一起,看得出是照相的人摆弄出的姿势。水泥地板上,刷上了红油漆,像年轻时在木帆船上生活一样,父母经常用布拖把把地面拖得纤尘不染。床边靠着一对精致结实的藤椅,是姐夫为了方便父母到阳台上晒太阳买来的。床下那双青色的布鞋,母亲特别喜欢,鞋面上绣着几片舒卷的绿叶,几枝粉红的荷花,像两只从新墙河摇荡而来的小木船,静静地停泊在洞庭湖某个僻静的港湾。常听人说,老人早上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穿昨夜的鞋子。鞋子是人行走时须臾不离的,承载着生命。当人不需要鞋子,就什么都舍弃了。母亲的鞋子整齐摆放,
还在默默地等待。一切看似风平浪静,我知道在无声的暗处积聚着一场狂虐的风暴,我已经看到一种不可逆转的景象,樯倾楫摧,母亲只有一绺银质的白发在水面漂荡,然后一寸寸被吞噬。
9点多钟,母亲突然目光发直,呼吸急促。我和二姐、二姐夫哥赶紧打电话,把大姐夫哥、大姐、弟弟、弟媳、妹妹、外甥,全部叫回了父亲家。听到一个个亲人急切的呼唤和哭泣,母亲睁开了浑浊的眼睛,轻轻地吸入了一口世间的新鲜空气。一边是亲人的挽留,一边是命运的催促,母亲已经没有力气在两个世界之间平衡了。初冬的空气,有些冷,有些干,还有些沉,但这是多么艰难多么珍贵的一口气息啊!天地之间的空气,无所不在;我们每天的呼吸,自由而顺畅。而母亲是拼尽自身最后的力量,想留住生命来延续自己生活的长度,延续自己无尽的爱。
12点多钟,家里开始吃午饭。夜晚的冬雷和那种灵异的声音,使我惴惴不安。我不敢大意,端了一碗饭菜,坐在母亲的身边。刚开始扒饭,我发现不对劲了。母亲的瞳仁光线散乱,像蒙上了一层灰白的尘翳,鼻息轻弱,嘴巴微张,等到家人急切地围绕床边,母亲深陷的眼窝流出了一颗泪珠。那滴泪珠刚刚漫上母亲干枯的脸颊,来不及湿润皮肤,就像一条枯竭的河流,只余下了一道细长的形迹。阴阳之间,生死之际,那滴泪水所蕴涵的深意,绝不逊于大地上一条奔流的江河。一滴泪水的消隐如此迅疾,宛若一场梦境。母亲竭力转动眼睛,想把围绕在床边的每个人看上一眼,那一丝游动的光焰,还没有飘过半圈,就熄灭了,母亲再没有吸气,从空洞的口腔连吐三口气息,便五元分解,脉象虚无,把所有的亲人遗弃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了。母亲在尘世间的最后一刻,显得如此留恋又如此决绝。
此时,墙上悬挂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黑体的数字特别醒目:2009年11月10日12时35分。
母亲不需要日常的空气了,不需要行走的鞋子了,不需要我们的照料了,以后再也不分白天黑夜了,母亲已经进入了时间的内核,进入了一种永恒的自然。卧室的墙面上,祖母的炭笔画像有些泛白,慈祥的老人也在注视着自己的满儿媳,她们也许已经在暗处开始交谈了,用天国无声的语言。很久没有被母亲擦拭不甚明亮的傢具映照着房间里往来的人儿,模糊不清,好似笼罩着沉默的阴影。母亲不动了,躺在老旧的六弯床上,枯瘦的容颜,像一片宁静安详的归去来兮的树叶,也像一只清逸的褐色蝴蝶,紧贴在冬天衰败的草丛。母亲知道大地古老的意义,大地赋予生命,大地收藏生命。光明的大地,丰收的大地,厚重的大地,苦难的大地,神灵的大地,母亲以自己凡俗的躯壳和魂灵,敬奉上了一支虔诚的颂歌。
这个时刻,世界各个区域可以表述为自己的时间,那瞬间的滴答之声,于许多忙碌的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来说,完全已经忽略。而我不可以忽略,作为个体生命,我必须承载人世间巨大的疼痛。这样的疼痛刀锋一般切入了肌肤,那刀锋插在肌肤里没有残留任何空隙,我像一头困兽,无法释放的伤痛只能在身体内隐忍。
二
东井岭上的子弟学校正好被收编,学生转到别的学校去了。母亲的灵堂就搭在操坪里。北风呼呼啸叫,卷起篷布的边角哗然作响;倾注的寒雨,在灵堂前,垂落一道道忽明忽暗的幕帘。宽敞的棚子里,人来人往,燃烧着几大堆煤火,蓝色的光焰,舔舐着冰凉的寒意。母亲躺在冷冷的冰棺里,已无声息;灵位前母亲的彩色照片,还是那么平静而慈祥。
此时,我迷蒙的眼睛,仿佛看到从新墙河畔一个叫小何家的村子里,延伸出一条青草曼曼的小路,那是1931年的秋天,一个女婴啼哭着上路了。亲外公死的早,拖儿带女的外婆改嫁后,日子过得艰难。大姨妈做过童养媳,母亲被赶出家门,到处讨饭。母亲曾经撩起裤脚声调悲戚地告诉我,这个疤痕就是要饭时被恶狗咬的呐。这种人生的伤痛和屈辱,像烙铁在心上冒着青烟刺出的印记,泛着深深的苦难。母亲嫁到黎冯湾后,随着家里的木帆船到处飘荡。母亲记忆最深的是到过衡阳,去过衡山拜菩萨。我不知道清透见底的湘江和香火缭绕的大山,还记得那个来自新墙河边的清灵女子不。母亲可记得,还把这种隽永的记忆转叙过了她的儿子。母亲一共生过10个孩子,最后只剩下我们5兄妹。为了生活,母亲在玻璃厂、鞭炮厂、湘粉厂、3517工厂做过零工。在为生计奔忙的同时,母亲还兼当着没有任何报酬的居委会组长,就是帮着到各家换发户口簿,发放各种票证,通知开会,带头参加义务劳动,协助片警调解纠纷。母亲不识字,很多事情只好央求孩子们帮着做。看着母亲忙里忙外,疲惫不堪,我们有时不愿意。母亲就伤心地说,你们是欺负我不认得字。古城一南一北的南津港、七里山大堤,都有母亲用柔弱的肩膀挑上去的泥土;金鸡山上的一片苍绿,也有母亲植下的参天树木。一个凡俗的女子,尽自己的心力做着点点滴滴,在这个古老的城市,她不是一种过往,而是一种相融,相融成古城的一缕气息,相融成古城的'一片基石。哪怕是如今已经变得鲜亮的沿湖大道,幽静的金鸡山公园,根本没有人知晓母亲筑实的那几方泥土,栽种的几株林木。但是相融的实在显现,涵养着头顶的荫蔽,铺垫着行走的坦荡。
母亲的灵柩边,簇拥着孙辈们敬献的一大片花篮。青绿的叶子,鲜艳的花瓣,像是这个寒气袭人的冬天,猛然遭遇到了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在这碰撞之间,我疼痛的意绪有些恍惚。孙辈们大多在外读书和工作,一个个赶回来伤心地扑进灵堂的身影,令众人唏嘘不已。孙辈们母亲都带过,他们和母亲的感情很深,我们有时和母亲说话声音生硬了,他们都有意见。我孩子放假回来,丢下行囊就奔往奶奶家。奶奶还经常买了早点,送到岭下我们家的五楼来。我的记忆里,自小到大,没有听到过忙碌的母亲倾吐过一句怨言。不管是谁进了家门,母亲总是先折进厨房,泡上一杯清茶,就连孙辈们也一样。我记得大姐夫哥很感慨地说过,恩妈几十年如此,真不容易啊!母亲身体好的时候,别人是不准进厨房做饭洗碗的,否则像和你吵架一般。母亲爱儿女,是源于一种无法舍弃割裂血肉的天性,但如我母亲般孜孜者,见之不多。母亲其实见过很多世事,很活跃、开明。父亲在黎冯湾早就准备了棺木,想土葬,母亲对此不以为然,她说,人死如灯灭,火葬干净些呢。我还听母亲唱过样板戏,嗓音清脆,有板有眼。
13日是母亲出殡的日子。早晨,寒雨歇息,天空从云层里,透出几柱强劲的光亮,天放晴了。我感觉这是上苍对母亲的恩赐,也是母亲对我们的恩赐。灵堂的挽联已经被雨水浸淋得残破不堪,操坪的地面满是嫣红的鞭炮碎屑。看见篷布上张贴着自己拟就的追悼会仪式的白纸黑字:
1、追悼会开始
2、鸣炮作乐
3、亲属讲话
4、向遗体告别
5、出殡
我好像得到了一个证实,更加确切地感到,母亲真的走了,我真的没有恩妈了。
母亲是一个平凡的女性,我知道在这最后生离死别的时刻,任何言辞的赞颂对母亲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但我也知道,任何言辞的赞颂,母亲也是消受得起的。我的母亲如同世界上所有伟大和平凡的母亲一样,完成了她在人生长途中应该承担的一切,生儿育女,延续家庭,维系社会。我决定在追悼会上,不请别人讲话评价母亲,自己来表达对母亲的怀念和对大家帮助我们办丧事的感激。母亲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我觉得这样更加契合母亲平实的一生,她就是我们的母亲。
我不知道眼光是怎样从泪水中挣脱出来的,那页浸透的纸片,字迹已经模糊。我把握不好说话时间的节奏,快了,母亲不能多挽留一刻;慢了,又怕耽搁母亲上路。母亲这次离开东井岭,是出远门,远到无边,远到消遁自己的身影。
我们跪在灵前,鞭炮轰鸣的时候,母亲终于上路了。
母亲的躯壳在那一瞬间化为一缕长烟,那烟云在天空幻化成了一只青鹤,直冲上天。我觉得那青鹤更像一颗尖锐的子弹,击破了我在尘世天空的一角,留下了一块巨大的残缺疤痕。
然后,我们把母亲送回到新墙河边的黎冯湾。在一座面临清水,树木繁茂的山头,为母亲找到一处永久的寓所。我看见那个精致的盒子,放在一个砖石砌起的方方正正的基台上,在幽暗的空洞里发出橘红的光色。然后封龙门,让橘红的光色一点点消隐;然后是泥土的掩埋,隆起一个高高的坟包;然后是鞭炮齐响,然后我们离开,然后一切仪式如冬的寓意终了。
三
整体的生命像一条绵延不绝的长河,无数的浪花,奔涌着前仆后继,如此循环,悲壮而又热烈。而一个人在凡尘的生命,从无到有,又从有归于无,如一朵刹那间绽放的水花,仅此而已。但是在纯净的河流中,能真诚地开放一次,也是那样的美好。生命自诞生之日起,不断地生长,不断地拥有,体内的、身外的、有形的、无形的;而生命在不断生长,不断拥有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失去,不断地衰败,直至彻底虚无,彻底永恒。当我们把自己的生命安放在一种自然之中,如一花如一草,如一水如一石,内心可能更加宁静。生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而在这茫茫尘世,谁不知道自己是在母亲的血肉之躯中,经过十月怀胎才降临的啊。那些生命形式上不可破译的神秘部分,我们应当敬畏。有与无的晓谕,不仅仅是关乎智慧,还可以拯救自己深陷茫然的灵魂。
母亲是我140几斤肉体的故乡。在冷冰冰的冬天,我就这样失去了世界上的一种源头之爱,失去了世界上的一种无我大爱。现在爱的意义太泛滥了,我知道还可以得到许多浮游不定的爱,但是从今往后世界上没有谁比母亲更爱我。命中注定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承润母爱的阳光。母亲没有了,我在尘世的苍天缺失了一块天地,自己要顶替上去,重新去寻找一种坚固的爱,把这种爱融入自己的血脉,使之在人生漫漫旅程中再生和延续。这些日子我好像在接近一种真相,一种本源的真相。
母亲没有养老金,但还留下了3600元钱,是平时过节过生日积攒的。姐姐把这些钱分成了八份,孙辈每个人一份,他们都存下来了。母亲在世的时候,最看重的是全家的和睦,身心的健好,经常手持褐色的佛珠,给家人默祷平安。记得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在一个没有星月的深夜,我不知被什么响动惊醒了,望着无边的黑夜,忽然莫名地觉得我会离开母亲,那是我最初感受的生与死。倏忽一梦,阴阳相隔,如今惟余母亲六弯床边悬挂的一串褐色佛珠,还闪烁着沉静的光芒。
夜深了。窗外,东井岭周遭高耸的楼群,把弥漫灯火的灰暗,割裂成了很多不规则的块状,我不管从那个方向仰望,都无法看到一个完整的天空。
又记:按风俗,三天后给母亲的坟上覆土,上午去时阳光清丽,我们覆完土,放完鞭炮,静立了片刻,刚返回几里地外黎冯湾堂兄元宵哥的家中,天雨噼啪,像是撵着脚跟而来。今日,母亲离开我们正好满月,这些日子里,我无梦魇,家无响动,一如母亲在时的清爽、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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