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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在童趣乡情中散文

时间:2021-01-10 13:01:50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年在童趣乡情中散文

  不知是啥原因,现在过春节总觉得有点儿失落感,辛苦地劳作了一年,好不容易盼得几天稍长的假日,却被络绎不绝的无聊的“应酬”占据了,不是你约我请,便是排在打擂似的“炮台”上比阔——谁的爆竹花色多、价格高、放得时间长,谁便显得最富有……实在是单调而乏味,自然,过年的味儿便淡了许多,甚至有时,让人产生厌烦感。这与我们小时侯过年是迥然不同的。

年在童趣乡情中散文

  记得我小的时侯,物质条件与现在比起来,真是相差遥远,可过年却真有一种实足的“年味儿”。我生在一个地道的小山村里,村里人口不多,老幼共计亦不过百十来口,可过年却比现在热闹得多。一到腊月,农田里的活计便基本上收拾停当了。农家们早已趁天未大冷,向地里积足了一堆一堆的粪肥,只等来年春天撒到田里去,或是修补一下塌倒的墙堰,以便于来年开春时播种。这两项工作都是在隆冬农闲时完成的,把粪肥从农家运到田里去是轻壮年和少年儿童的事,每人背一个合身的竹篓,由南岭背到北洼,或由东坳运到西坡,夹在运肥的队伍中,听大人们说笑,真是一种很惬意的事儿。我那时八九岁,虽挣的工分不多,但每年寒假便争着参加。小队长看我爱干活,便破格地给了我每天两分五的工值,这对于我来讲已不单是一种鼓励,简直是一种荣耀,因同龄的孩子每天只有两分。其实,我参加劳动的真正原因倒不是勤劳,而是喜欢这种集体活计的气氛;修补倒塌的墙堰是老年人的任务,三两人结成一组,我在七八岁的时候是经常随爷爷出工的,爷爷的搭档是一位姓耿的老爷爷,看上去年龄比我的爷爷要大些,他说话和善也很幽默,他和爷爷从抗日时期便是最好的搭档,都是抗日小区队伍中的主力,我特别愿意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每次得到这样的机会,我便不失时机地求他讲炸炮楼、送信等抗日游击的故事,他也显得很激动很认真,每次都让我听的心旷神怡。

  地里的活干完了,腊月也基本就到了,这时也便成了乡亲们节前忙碌的开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有各的活计。壮青年的小伙子一早一晚便会背着山也似的劈柴捆儿从羊肠小道间蹒跚而归,把柴捆儿码成整齐的方堆,大人们说这是预备做豆腐用的;备年货一般是由家中的妇女承担。磨年米、蒸年糕,发豆芽、做豆腐等事情都须提前搞定。

  磨年米是用石碾完成的,把大黄米倒在碾盘上,插几根推磨用的碾棍,家里的成员轮流地扶在上面,并顺着那瓷丁丁的碾道边聊天边推磨,现在想起来真可以说得上是一种最具有娱乐性的健身活动了,这项活动也是孩子们最抢着干的,他们经常采用的方法是“快速淘汰赛”——四个孩子先扶在碾棍上做好准备,听到当中的一个人喊道“预备……开始!”碾跎便在碾盘上飞快地跑了起来,随着转速的加快,便会有人被甩出碾道,直到只剩下最后的一人,于是,这个“幸存者”便毫不客气地以胜利者自居,挺胸抬头,神情激昂,并一准儿会马上组织第二轮的比赛。

  年米磨得后,便是蒸年糕,这项工作的全过程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但在制作之前,必得要做一些准备。那时侯没有蒸锅、笼屉之类的厨具,更没有微波炉等现代化的东西,因此,做年糕是用一种叫做“糨蓬”的传统农家厨具来完成的。糨蓬的原材料是一种名曰“高蒿”的长草,形状有点象马尾,呈棕黄色,这种草的生命力很强,严冬季节,别的草木都已枯萎,但这种草却很茂盛,只是略微有点发干,每年一到隆冬季节,爷爷便会到山上去,打回磁磁实实的一大捆山草,然后浸泡在水里,第二天捞出将水分空走七八成,这时就可以开始打编了,爷爷打编的速度很快,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一件精致的糨蓬便会安然落生。这种厨具的用途是为了蒸年糕或蒸馒头时保温和防止水分流失,糨蓬的形状极象南方渔民头上戴着的蓑,只是没有顶端的尖儿,而是一个直径约拳头大小的圆孔,蒸年货时,用毛巾将顶端的孔堵严,而出锅时把毛巾一揭,将锅内的高温气体一放,便可用手握住顶孔的边缘将糨蓬取下,这时,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年糕便出世了,随着热气的升腾和扩散,隔不了多会儿,便会有四五个小手冻得象包子似的顽童聚集在锅台的周围,摩拳擦掌地吸允着四溢的浓香或使劲地从蒸汽的缝隙间窥望着锅里那招魂的年货,这时,不管是谁家,主厨的老大娘或少妇人一准会乐滋滋地端来若干个小碟子,用刀将年糕切成若干个大小一样的方块儿,分发给孩子们,而这些孩子们接过了盘子即会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那时,我是经常夹杂在这种队伍中的,现在回忆起来那种甘甜幽香的味道真是叫人咂指难忘。

  发豆芽是老家人所备年货中最基本的活计之一。那时,村里人睡的都是土炕,无论是来人,还是会客,都是围坐在小土炕上吃茶聊天,那暖洋洋的滋味会自然地给人增加几分快慰和陶醉,同样,这小小的土炕也便成了农家人制备年货所不可缺少的“工具”。豆芽便是在土炕上培植出来的。老人们将作豆芽的原料(黄豆或黑豆)精心地挑选出来,培植在一口大瓷盆里,用木盖盖好,然后将其放在炕头上,放的位置是有讲究的,温度不能过高,也不能偏低,要保持适中,盆上还要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以保持湿度。在我家,奶奶是乐此不疲的,每天早晚她都要调一调豆芽盆的位置,或检查一下豆芽的生长进况,我经常见她有时一边用手抚摩着豆芽盆,一边象是对着自己的孩子似的说:“快点长吧!要长得滚滚胖胖儿,可别长得细细长长儿”果然,大约六七天之后,一盆膀阔腰圆的'豆芽便擎举着厚厚的木盖健康地出世了!

  不知是天意还是凑巧,每年春节做豆腐的时候都是很冷的时候,但尽管如此,小孩子们依然会非常亢奋地尾随着大人并冷不丁地帮点倒忙,真叫人啼笑皆非。

  做豆腐是全家性的行动,首先在院子一边搭起的土灶上会支起两口巨型的大锅,每口锅里添上五六桶水,一般到锅的六七成水位,然后釜下加柴点火,约莫个把钟头,当能见到小火苗舔着锅底,大水花在锅里来回翻滚时,便是加入已磨碎了的豆瓣的时候了,然后,再经过搅拌、榨汁,蒸发、点浆等工序,于是,一道颤悠悠香喷喷的农家豆腐便成功地完成了。那时,村里不管是哪家,在这天的晚上必会办一桌丰盛的“豆腐餐”作为节前“演习”:炸豆腐泡儿、香椿芽拌豆腐、豆腐木耳黄花汤……

  进入腊月,越是贴近春节,孩子们的心情越是急切,并开始掰着手指头掐算起了日子,在我的幼年,老家流传着一首童谣就是表达了这样的一种对年的渴望和期盼的心情:“二十一刷屋里,二十二帖画儿,二十三糖棍儿粘,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宰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全都有,三十儿白面包子去了皮儿,初一早吃个饺……”

  “刷屋里”是老家过年的必办之事,根据家里的境况刷墙所用的涂料也不一样,家里有钱的,从供销社买回几斤“大白”,而没钱的人家,便要到三四十里以外的山上去掏一种叫做“白土粉子”的东西做刷墙的涂料。我家属于刷白土粉子的那一种。别看没人家豪华,但望着重新粉刷过的墙壁,却丝毫没有逊色于人的感觉。倒颇有一种喜悦的心情,第二天,大人们便要贴年画了。我记得很清楚,奶奶和妈妈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小心地将卷着的一张张年画摊在桌上,歪着脑袋逐个欣赏,然后再把它们贴在墙上,我特别喜欢追着他们干这些事,哪怕能讨到一个递糨子的差使也非常高兴。墙上的画五花八门,我记忆最深的一幅画叫“牵龙”,画面上是一条绿色的蛟龙被一位头顶草帽、穿一件家做背心的健壮青年用一根长长的铁索牵着鼻子在走。上面还写着几行字:“叫你走,你不敢站;叫你快,你不敢慢;叫你发电就发电!”当然,那时我还不认字,是听姐姐总是念,才不经意记住的,我特别喜欢这幅画,但有的地方不太理解便去向姐姐讨问,姐姐很神秘地对我说:“这条龙犯了天规,得罪了玉皇大帝,然后玉帝就派天兵天将下海去捉拿它,捉住后就把它交给了画上的这位叔叔,由他看管,当然是让它怎样就怎样了!”之后,我经常站在这幅画前发呆,因为我很羡慕画上的那位叔叔,更想得到一副象他那样的铁索……有时,望着满墙的年画,我会显得很出神,因为在当时媒体形式极少的情况下,这些便是最具有吸引力的东西。

  其实,真正叫孩子们陶醉的还得数除夕和年初一。

  除夕之夜,孩子们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他们会打起自制的灯笼,将成鞭的爆竹拆成单个的小炮,慢慢地省着放,他们或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是由大人们领着,找一个宽敞的地方去完成放炮这项“神圣”的使命,我那时最喜欢让小叔带着我,和我一起分享快乐,小叔长我六岁,对我很好,每到年根儿便会偷偷地为我准备些不同品种的炮竹,等到三十晚上那当儿,突如其来地将其塞入我的手上,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小叔给的炮种类很多,有钻天猴、闪光雷、宇宙火箭、大地开花、公鸡下蛋等,放将起来,真是叫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比如,“宇宙火箭”那长长的尾巴经常会把我带到一个非常神奇的幻想世界。

  当孩子们搓着红红的小手回到屋里时,另一种高兴的气氛便会立即填补上来,妈妈和姐姐们早已围坐在炕桌的周围,用自制的扑克牌打起了“升级”,可不能小看这副自制的扑克牌,它可花费了姐姐的好大工夫:先是找材料,当然这材料的主要成分是纸,有时姐姐为了找到一些白而厚的纸张会访遍亲朋好友;材料找到后便是加工,加工的工序很烦琐,首先要将纸张剪成一班大小的长方形,再用熬好了的糨糊把它们粘叠起来,然后风干、压平;最后一道工序是笔工,即往空纸牌上填写花色,这是个细活儿,每每都要花费姐姐近七八天的时间。等这副牌做好后,便也进了姐姐最珍贵的小木箱子,当然箱子是上了锁的,除她自己时不常的拿出来欣赏欣赏外,是从不让别人把玩的,更不会允许它上桌面,只能等到除夕那天才能公诸于众。

  每年春节我都是坚持要熬夜的,但每每都是我第一个败下阵来,不到午夜我便会在极度的挣扎中进入梦乡。等睁开眼时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清晨,一家人早已围坐成一圈儿有说有笑地在捏饺子呢。

  听老人们说,吃饺子之前,小孩们是须要先去拜访“椿树王”的。恰巧,大叔家的房子后面便有一棵很大的椿树,旁边还有一棵小椿树牙子,姐姐很希望自己将来能长成一个高个子,于是,在一个年初一早晨她便举意去拜访,我再三请求,她才勉强答应带我,我们按着奶奶的吩咐出发了。一路上,奶奶的话便成了最高指示,我们不敢回头,不敢东张西望,径直地朝着大椿树走去,到达目标后,姐姐一下便抱住了那棵最大的椿树王。我呢?只好学着姐姐的样子将那棵小树牙子搂住,按着奶奶事先教的“口诀”念叨起来:“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我长长!”可最拿这当回事的姐姐却偏偏念颠倒了,念成了:“我长粗,你长长”,她急得直哭,并且更正了七八次后才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里,可我却很高兴,因为和姐姐相比,我终于没有出现错误。

  ……

  唉!说起童年的春节,总有扯不完的话题,转眼自己已过了而立之年,需要办的事很多,需要想的题更杂,但我却偏偏被童年的牵挂所缠绕而不能自拔。为此,我于去年特意回到了故居,但是那个村庄却已不复存在,据说,已于十五年前集体搬迁了,人搬到哪里的都有,我所能看到的除了些倒塌石房的废墟,便是被高草淹没了的记忆深处那宽阔的大道……我的心在急剧地收缩,我一口气从村口跑到了那间曾经养育我童年、铸就我性格的小小的院庭,只见,石墙的断壁上已长满了几尺高的蓬草,院落已被荒芜了的植被所占领,我的脚步在这个不大的面积里徘徊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地出乎意料,都是那样地令人心痛……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向院外走去,突然,几声小虫的“吱吱”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疾步跑了过去,蹲在那里仔细地寻找着,刹那间,幼时的情景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心头。二十多年前,我刚七八岁时是经常到这里逗一种老家人叫它“锁来儿“的小动物的,这种动物的巢穴只有拇指肚大小,是呈旋涡型的细砂窝儿,锁来儿深藏在旋涡的底部,轻易不露面,但只要我们蹲在旁边轻轻地说几句:“锁来儿,锁来儿,开门来!”它便会伸出小脑袋来回摆动,表示欢迎。……我着急地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搜寻着……啊!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只见离我两米左右,一枚精致的小旋涡安然地坐落着,我轻轻地蹲在它的旁边,用这种已失去童音和乡音的声调慢慢地说道:“锁来儿,锁来儿,开门来!你的好朋友来了!”说完后,我便焦急地等待着它的反应,可是一秒、两秒…九秒、十秒……时间慢慢地过去了,却总是不见它的出现。我正失望地意欲离开的时候,却见细砂似有一丝的流动,于是,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缓缓地从旋涡底部钻了出来,警觉而慢慢地朝四周望了望,然后才兴奋地转动起身体、摇晃起脑袋。这时,我的心一下醉了,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我想,它可能真的是我的那个童年的“伙伴”,或是那个童年“伙伴”的儿子、孙子……总之,它们的亲情教育是没有中断的。

  这似乎终于教我找到了春节怀故的缘由了,原来,这里存放着我欢乐的童年和那永不能割断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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