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消失的池塘散文
几十年过去了，我好像还停留在当初，停留在一个特定的时代。尽管语言和行为已回不到当初，但那段艰苦的岁月时常让我久久回忆。池塘边、土布衫、扁担、水桶，这些诗意的名词喂养着我走向了今天。也许，这就是注定，注定让我在不惑之年再次深饮那醇厚浓郁的故乡水。——题记
去过晋南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对池塘有点印象，就是一人工挖掘的小水池，面积大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样子，来水只有一条途径，靠老天的亲睐。没有水草，亦没有鱼虾，当地方言称它为“cipo”是每一个村庄必有的，大一点的村庄可能有好几个。水资源的匮乏困扰着这里的村民，记事起我就知道一下雨就赶紧拿来水桶放在屋檐下接那一串串晶亮的水帘。沉淀之后用来洗刷，紧点的时候也饮用。从小就对水有着迫切的需要，也许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洗锅水都要重复着反复使用。以至于参加工作好几年后，回到家乡还记着赶紧给家里的水缸积攒一点水，或到邻村拉，或到池塘里挑。那时扁担让我过早的品尝到了双肩的肩负。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黄土高坡的景象之一——池塘，或者更早它就排布在黄土高坡的村村落落，供养着这里的万物生灵，供养着夜以继日的日月轮回。
我的记忆只能回忆到这一年段，至于它的渊源，没有人去考究，我曾经向村里的老者问询过，但答案也是很模糊。因为它很普通，普通到它的消失都没有相关部门来关爱一下，最少留上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来作为印记，折射一下黄土高坡的厚重历史。现今，儿子这一拨的同龄人少有能听到有关池塘的故事。
泛着一圈又一圈涟漪的池塘就这样在记忆中逐渐消失。现在，说到池水(方言为cifu)四十岁上下的人都会想到。哦，现在还要它干啥啊！自来水已到灶台了。可见生产力的进步，人们还是不会淡忘。还是缺水啊！这标志性的词语还在原地生长。
时光撤回到七十年代末期，当时我在村子里读小学，记忆中就没有学前班。学校就坐落在池塘边上。每天放学之后我都会不由自主的靠近池塘边，欣赏着这人工小湖的雅致俊俏，以及它芳草连天的景致。因为一进村子，看到的无外乎两样，一是横卧的牲口，那时牲口都在院落门口拴着，杵着一根木棒，镶有两个铁环。可以拴两头，三白驴，大黄牛，大黄牛无休止的反刍着，白沫子拉得老长，驴儿不时地吼一吼，再吼也吼不出浑源的强调，再加上狗叫，一副乡村的原始画卷。二是单调的土黄。没有绿、没有水，有的只是每户的墙角有一个小方型的孔洞，不时有人撂出一锹牲口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的体味以及异常的.怪味。所以池塘边的逗留是我年少时最真切的记忆，那儿空气清新，轻波微颤，翻飞的鸟儿穿梭其间，甚是养人。那时不知道南方是什么样子，长大后才知道南方也有很多的小池塘，但和北方不是一码事。只晓得公社热闹，有人民食堂，有商铺。买饭要用粮票才行，所以对于下馆子这三个字很迫切。常常想着能到公社套上一碗就是最美的享受，那个“套“就是带上干粮去羊汤馆泡上一碗。那时也叫“热锅子”浇上点羊油辣椒，在就上一个火烧，吃完满眼都是饱饱的。
那个年代，黄土高坡很是荒凉，村子里纯一色的胡基墙，砖砌的墙只是露出地基一米之后就变成了全胡基，继而在外表用黄泥加麦秸杆表上一番，当以美化。当然还有基本的立柱是砖头的，有的还是表上去的，用以防止泛潮。池塘边就不同了，这里有疯涨的蒿苗、椿树、猪耳朵草等等。因为近水，它们就肆无忌惮的发展，以至包围了池塘的近水区域。夜间还有蛙鸣，伴着蛐蛐的欢唱，这些草本的灵性便会起伏，给夜色增添了几多玄妙。如果此时，几个好友相聚，就着夜风来个二两，叙叙旧，畅谈人生的起伏，说不定真能让你醉而不归。但是这些场景始终没有在我的记忆中搁浅，因为那个年代还处在人民公社的地步，属于农业社的形式，土地集中管理。成年人每天要按时务工，去挣工分，到年末分红。所以忙碌是那个年代最红色的信仰，消遣闲聊的农人几乎没有。不像现在包产到户，可以自由组合自己的耕地，常常能看到好多的庄稼人自由进出小餐馆，红光满面的周游，酒水也是先白后啤再加红，不再为工分而去起早贪黑，改革的进步确实鼓舞人心。
池塘在那个年代的主要作用就是供养牲口饮用，洗衣，建房以及小片土地的浇灌等等。气候的原因以及生产力的落后，除饮用水来自机井外，其它的一概由池塘来抻底。池塘边的布局在我的印象里还保留着，几十年过去了，我依旧记忆犹新，它像层出不穷的梦盈一般，在子夜能令我千呼万唤。也许是它灌溉了我，喂养了我，镶刻了我懵懂的孩提时代，给予了我几十年的回忆和咂摸。
池塘的选址非常关键，一要方便村民的取水，二要基础牢固，三要其中一个最好选在村子的中央地带，并在巷道中修出坡度，用以保证下雨之时雨水能从各个方向汇流而来。记得当时村子里选好塘址之后要找有经验的的人来筑基，叫做“钉cipo”。先在底部开始夯基，继而沿圆周的弧边一层层的加土，套上牛拉碌碡逐级碾过，不要毛驴，因为这些长腿的牲畜跑的比较快，碾压过程中可能会存在不扎实的现象，所以一般都选用一头老牛来拉碌碡，直至碾到池顶，这叫强基固本。钉好之后可以保持不会塌方，且能保证立刻使用。最后呼上几名瓦工开始为新池塘砌墙，修门庭，请石匠雕刻两对虎威狮子排列左右，修好门庭里面的搓板路。一切就已，静等天公的眷顾。
做工好一点的池塘在外表上截然不同，华丽的门庭边有可休憩的石凳，有环池的小路，有造型别致的花菱形围墙，还有齐整布置在水畔的方块大青石。这些家什的摆放都有着不同的用处，门庭和围墙用来防范顽皮的小孩子进入，以防发生不测，尽管这样周全的考虑，还是时不时有不如意的事件发生。也有寻短见的，借着村口大池塘的优越性，一去西天。它有着优劣的作用，但那时人们确实离不开它。大青石则作为棒槌洗衣服的垫石，那时的妇女围在池边洗衣，唠着东家长西家短，不时还有年轻的小伙过来调侃两句，常常挂着一脸池水愤愤而去。有的池塘靠近浅水区还伸进一截木板至边沿两米开外，供挑水的人水桶能探进深水区取水，这些水挑回去后用来喂饮牲口，村里人最讨厌将牲口赶到池边来畅饮。偶有一些偷懒的将牲口赶到池边，往往这些牲畜在可劲的豪饮几口后便会对着天空嚎上一阵子，以表达痛快淋漓的感受，那些五味杂陈的怪异音质也是池塘边一道别样的风景，往往能招来正义感强烈的村民一番谴责。
池塘的门庭是我心头的一片祥云，每次提及它我都会美滋滋的眺望，眺望那扇门的洞开，眺望齐整的环池花墙，那些拉拢的场景总能迷惑人，也许我的恋旧情节非常浓厚。直至现在，我还有想回村庄居住的念头，尽管不太可能，但这些拼接的乡村部落一直是我挥之不去的惆怅。只是我可能再也看不见了。只能在一些碎片中来弥补、来还原。
近日，回乡探望双亲，家父说村子里最后一个池塘也被回填了。说是要美化新农村，退出闲置的池塘来筹建小广场，增加群众的文化娱乐生活。也是，现今机械化设施齐全，牲口已退出了新农村，那些池塘也干枯了，也没有人去那里挑水了。说话的间隙，我又回到了那个年代。池边，蛙声连连，小草漫漫，槌衣的妇女击打着阳光，击打着岁月的痕迹。
注：胡基（土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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