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麻雀散文
办公楼临着团结路,路边的香樟树高过四楼,枝叶繁茂,几抵窗口。每天下午埋头办公,不觉间,窗外隐隐传来麻雀的唧唧声,一声,一声,渐渐由远而近,由疏而密,闹哄哄地蔓延过来。这样的重复多了,慢慢就成了习惯,以致后来我不再拿眼瞄墙壁上的石英钟,只觉有闹哄哄的麻雀声,就开始做下班的准备了。
我在家里独居朝北的书房,每于清晨,窗外雨篷下藏暖的麻雀最早醒来,先是作清嗓子状唧几声,旋即跳到窗台上欢唱着。唱着,唱着,睡梦中的我就被一种亲切的音声唤醒,转目瞥几眼窗口的小精灵,感觉脸上有微笑漾开来。
不禁想起一个人,一个叫叔本华的德国人。这位孤独的人生哲学家,每天下午五点准时从沉思中醒来,打开门,拄一柄手杖,沿小街开始他的四十分钟的散步。如此日复一日,小镇上的主妇们,一见这位怪异的老头出门了,就知道五点自己该干什么了。我想麻雀之于我,即如小镇主妇们眼中的叔本华,已然幻化成了一阕时光的奏鸣。只是,麻雀们讨厌悲观的唯意志论,它们信奉伊壁鸠鲁的快乐主义。
受其感染,快乐的感染,我的.情绪总是和阳光,和风,当然还有它们——那些可爱的小精灵们,一起亮开翅膀,一起飞翔,飘逸。
下班的路线,我通常是跨过团结路,沿巢湖路、东风路或天河绿化带,往家去。这一路行道树皆是高大蓊郁的香樟树,是麻雀们钟爱的栖息之所。你走在树下,那一片啾啾唧唧的喧闹声,让人感觉仿佛是在森林间漫步,走着走着,心情就渐渐变得清爽柔和起来。
麻雀的王国里,必定有它们的生存法则,生活方式。看它们的装束,好像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不分雄雌,清一色的褐色,只是型号不同而已。想是保留着最原始的平等图腾,也好,联合国的人权公约,可以以此异族作为强有力的佐证。
何止平等,麻雀还冰雪聪明,钻石精明。酷热的夏季,它们从城里的香樟树上消失了,踪影全无。我至今不明白,它们究竟上哪里去了,说是异地避暑肯定是笑话,也许是到遥远的山林和田野捕食丰美的毛毛虫,顺带恋爱和生儿育女去了吧。去向不明,归来应有期,于是2010年我留了个心。终于在立秋后的第四天,发现它们开始陆陆续续返城了,像归宁,神态满是欢喜与幸福。
这些精灵鬼,也实在鬼得很。卧牛山公园、洗耳池公园,有成片的参天大树,它们不去,偏偏要往热闹里去,往马路边的树上去,也不怕霓虹灯闪烁晃蒙了眼,也不怕车鸣尖锐扎闭了耳。其实,麻雀貌似胆大,实则胆儿很小,人是很难跟它亲近的。当你看到它们在地上跳着啄食,或者落在树上休憩,非但容不得人去靠近,即便盯它看几眼也不行,它的目光一触到你的目光,就像触到电流一样,立马就惊恐地飞开了,你只能徒自干在那里哑然失笑。
有那么一段岁月,它们被迫与苍蝇之类为伍,也与牛鬼蛇神一样,横遭暴雨冲击,就差没进牛棚罢了。好在阳光终究是暖的,它们挺过来了,而且家族兴旺,益发昌盛。善者无不为之欣慰。
早些年,和州的油炸麻雀远近闻名。和州南临长江,每年冬雪天,猎手们就在江岸高高地张起大网,可怜的麻雀为生存觅食计,成群地从江两岸往返地飞,茫茫雪色里不辨陷阱,于是就纷纷落入敌手的囊袋里,成了饕餮者口中的赞叹。老实说,对此我是不沾口的,这么多年了,从不。倒不是心内存佛,我一听到“油炸”二字就恐怖,一见到那蜷缩的小小的躯体,心下就拜起了妇人之仁。不知和州的今天,那方长江的上空,是否还回响着麻雀们的自由歌唱?
前几天,下雪了。面对茫茫的一片银白,蓦然又记起了2008年的情景。那年年初的冰雪灾害罕见,从西南到中南到江淮,几乎殃及半个中国。吾乡是1月11日开始下雪的,忽大忽小,时停时下,持续二十多天,大地厚厚的一片惨白。人是不难对付自己生活的,备受凄惨的是麻雀,它们没了食物可寻,饿得好像眼冒金花,四处乱飞乱叫。我趴在阳台偶然瞥见,楼下扫雪露出的枯草,几只麻雀正在啄食,可以确定,它们是饿极了,饿疯了。我便和内人不禁顿生怜爱,找出簸箕,铺上报纸,舀了两茶杯米倒上,端到窗外平台上放着,想给麻雀们救济充饥。唯恐麻雀惧怕人影,便又拉起了窗帘遮挡着,作重山之隐。次日起床一看,嗨,光光的,光光的,一粒米没剩,全吃尽了。这以后,常常在干家务之隙,扭头瞅一瞅,只要发现没米了,立马续上。有时逢上餐间,还会添上米饭,推己及人,以期给它们改善一下生活。我偷偷窥过,麻雀们够意思,吃饱了,便知足了,知足了,便柔声地欢叫,或静静地梳理羽毛,有时还好奇地把头侧着贴在窗玻璃朝里瞅,一副怡然而又调皮的样子。
可我没想到,这种给予温蔼的供养,客观上竟酿成了一个错——使它们养成了依赖。雪化了,春来了,以至油菜花落,麦儿黄了,它们还恋恋不肯离去。一不见到米了,就在窗台上不停地鸣叫,甚或来来回回地跳着鸣叫,好像吵着“我要吃,我要吃,米呢?米呢?”睹此情景,我想着北欧高福利养懒汉的事儿,心里说,没米了,没米了;就让内人将簸箕抽了回来。望着无奈飞去了的麻雀们,我俩相视,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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