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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打谷场散文

时间:2021-01-07 18:40:55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父亲的打谷场散文

  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制以后,农家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用武之地。他们以空前高涨的热情、用辛勤的汗水和聪明的才智,在这片原本贫瘠的土地上,酿造着甜蜜的生活。无论春夏秋冬,亦或风霜雪雨,农家人个个都像刺绣的高手,在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上,飞针走线地忙碌着。

父亲的打谷场散文

  有播种就会有收获。每到麦秋二季庄稼成熟的季节,田地里收割后的庄稼就得弄到打谷场上,进行脱粒晾晒了。打下的庄稼秸秆也得上垛堆好,或做耕牛饲草,或做做饭的薪柴。于是,家家户户都有了打谷场,也都离不开打谷场了。我家的打谷场起初是和大伯合用的,且离家很远,在野地里虽然没有房舍和树木的遮挡,得风得阳光的,但看场和运送谷物却不太方便。遇到下疾雨抢收场上的谷物都不容易,往往还没有晾晒干净的谷物会被雨水淋得通透。在打谷场旁边建个场屋吧,既占地方又不经济,再加上是两家人合用的,就免不了有点碍事,一家先用就误了另一家。如是一替一场的轮流用,又显得太匆忙。

  就因为这,在土地承包到户的第二年,我家有了属于自己的打谷场。这个新的打谷场就在我家老宅的大门前,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大。我们兄妹一个个长大,都另立门头过日子了,父母仍然居住在老宅,依然还使用着这个打谷场,我就称其为父亲的.打谷场了。

  父亲的打谷场收获了我们家幸福的生活,也给我们兄妹几个留下了许多难以忘记的美好。尽管这幸福和美好那时在我看来有点心酸,甚至是痛苦,但多年以后回顾品味却如陈酿十八年的女儿红,绵长而纯美。

  就是在这个打谷场,父亲给我上了第一节劳动课。正是烈日当头的夏日,火风炙脸的芒种节。“芒种忙麦上场”,饱满的麦穗在烈日下“噼啵”炸响,每家每户的打谷场上都是忙着打麦子的人。那时我母亲正受病,强体力劳动就父亲一个人干,父亲还管着村里的事,一个人忙得踢破脚趾头。母亲就跟我商量,让我停学两天帮家里脱脱麦子,我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那时生产力还很落后,我们整个村子就一台可以打麦的“丰收35”拖拉机,也只有大队长和大队书记才配使用。条件好的农户就用牛打场,牛儿拉着石磙带着硓叉子连踩带压的,人轻松多了。我家的老黄犍子已经羸弱不堪,还指望它犁田耙地整理秧田呢,自然就不能用牛打场啦。火辣辣的日头下父亲用连枷“乒乓、乒乓”地打着麦子,母亲拖着病体用木叉翻晒父亲刚刚打过的麦秸。我也硬着头皮拿起连枷,在打谷场上胡乱地拍打着。刚拍了几下没见麦粒怎么脱下来,我的连枷也无“乒乓、乒乓”错落有致的声响,倒是连枷把让我杵在打谷场上断成了两截。我挠了挠晒得冒油的头,气恼地一屁股坐在打谷场边的椿树下。

  父亲看我赌气的样子,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馍馍好吃活难干吧,你现在啥农活也不会干,要学啊!可别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寄生虫啊!”

  母亲也说:“快去擦擦汗,再喝点水,找个草帽戴上吧。一会我教你!”

  母亲又拿出一把新连枷给我示范了几下,说:“就是这样用的,轻轻地抡起,不要使蛮劲。然后由着它的劲再拍下去就好了!”

  我以前想干活谁不会啊,没有想到这可比做数学解方程式还难还累!农民的劳累如果你不去切身体会,是不会知道的。

  记得是那年的秋收吧,遍野的稻子金灿灿的黄,一派喜人的丰收景象,农家人都在趁天气晴好抢收自己家里的稻子。他们上午大都先把稻子割倒在田里晾晒一下,下午再把连秸秆带穗子的稻子人担车拉地运到打谷场。夜里,在还没有用上电的农村,家家户户的打谷场上都点着一个燃煤油的马灯。放眼望去这点点灯火就如一个个萤火虫,给这农忙的初秋之夜,平添了几分祥和的气氛。打谷场上老牛拉着石磙,在主人的吆喝下不紧不慢地打着场,石磙楐因了石磙滚动的摩擦,时不时地发出“叽——呕——嘎——呦——”的声音,这声音汇集在一起,更像是一首动听的乡村小夜曲。男人们在这样的夜晚个个精神抖擞,似乎全无睡意,嘴里叼着纸烟很自得地劳动着。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大都像我一样,名义上是帮助大人干活,其实心里早想睡觉去了,再加上这“叽——呕——嘎——呦——”的催眠曲,没有几个能够经得住这夜色阑珊的。或抱着木叉,或搂着扫把,囫囵地往草堆上一躺就进入梦乡了。大人们也乐得睁一眼闭一眼,让孩子们在眼皮底下偷懒。谁家的孩子父母不心疼呢?

  可是,从那一夜我偷懒以后,我劳动的时候再也没有偷懒过。似乎懵懂的我一下子长成了敢于不怕艰难困苦,敢于对家庭有担当的大人了。就在这个打谷场上,我看见今晚的父亲好像更加疲惫,他有点一瘸一拐的踩着细步,任凭老黄牛慢慢悠悠地拉着石磙走。昏黄的马灯下,我看见父亲蜡黄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我心里隐约感觉到父亲可能是劳累过度了吧。此时父亲再也坚持不住了,摇摇晃晃地一下子坐在了还没有打好的稻子上,“叽——呕——嘎——呦——”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母亲说我父亲:“不干了吧,等你腿上的疮好了再打吧。”

  父亲说:“没事,得抢天夺时啊,不趁天收,要是老天下雨了,稻子会霉烂长芽的!”

  父亲让母亲把膏药拿一张过来,说贴上再吃点消炎药就好了。我看着父亲将膏药贴在足有鸡蛋大的大毒疮上,在父亲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痛苦表情。父亲还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起个‘狗跳’吗,稍微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跟父亲说:“您坐一边教我吧,我来打场。”

  父亲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说:“好啊!你就拉着牛鼻绳跟着牛走,让它一圈一圈的转着打。这边收那边放,一磙接着一磙打就可以了。”

  我学着父亲的样,还真的把那一场稻子打下来了,就是石磙扣的不太严,多浪费了一点时间。母亲还在一边跟父亲说:“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多年以后,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秋收的夜晚,父亲嘴里说没事的‘狗跳’就是淋巴炎啊,因为抢收没有好好静养才成疮的。那时候我想父亲一定知道‘走病卧疮’的道理,只不过是为了这个家的生活,父亲选择了坚强。我也庆幸那一晚,在这个打谷场上我也对这个家有了担当。那个秋天的稻子大多都是我打下来的,我还听父亲得意地跟给他割疮的医生说:“家贫出孝子,国难识忠臣啊。我可以好好休养了!”

  就是这个打谷场,父亲的打谷场,承载了我太多的东西。农闲的月夜里有好多小伙伴一起在水平如镜的打谷场嬉闹的身影;冬日的暖阳下,有我面对太阳,背靠小山包似的稻草垛,在书本里驰骋的少年梦;冬天的早上小叔总是不让他的一群侄子们睡懒觉,让我们到打谷场上拉地弹功,练旋风腿,打大洪拳。武功虽然没有,身体倒一个比一个强壮。

  父亲的打谷场,还是我们家重大喜庆的场所,庆祝我们几兄弟结婚放了几场电影,还唱过几场大戏。那时我认为父亲的打谷场是乡下最为热闹的打谷场了,直到我们几兄弟单门独户的过日子,打谷场才算清净了些。

  斗转星移,时光苍老了父母的容颜,也改变了打谷场的不少用途。如今的乡下早已告别了人畜和机械打场的时代,收割机在田地里一过,麦子稻子就收上来了,只需在打谷场上晾晒干净就行了。父母亲还喂着老水牛,还烧着地锅,所以打谷场的边上还有草垛。大多数农家人早就跟城市人一样,不养牛不烧地锅了,打谷场连昔日小山包似的草垛也无影无踪了,大多的秸秆都还田了。

  我去年春节回家时,父亲的打谷场已经变成了停车场。来走亲访友的亲戚朋友们的车,就停在打谷场上,我兄弟和侄儿的货车小轿车,也一辆挨着一辆地停在打谷场上。真没有想到以前我学骑自行车的打谷场,今天会有如此的辉煌,竟然变成停车场了。我父亲半开玩笑地问我:“你的小轿车呢?”

  我说:“我的总统座驾还没有造好呢,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开回来!”

  此时,我两岁的孙子在打谷场上,正开着几百块钱买来的电动四轮玩具车,“嘟嘟嘟”地朝他的太爷爷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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