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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一叹散文

时间:2021-01-07 10:16:07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千年一叹散文

  千年一叹散文1

  一直感叹古人智慧的伟大,单单一个二十四节气,就制定的那么贴合自然的脉络,此时,暖意随着春水荡漾开来,凝结了一冬的大地,开始血脉畅通,休眠一冬的土木工程,也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施工号角的一声召唤,我又抛妻弃子踏上流浪般的打工之旅……

千年一叹散文

  临行前,去玩具店挑了几样玩具,藏了起来,以备儿子下幼园回来满屋找我时,就让她妈妈给他拿出来,转移一下暂时空缺父爱的注意力……

  拎着包离开自已的窝,并没有雄鹰展翅高飞的那种豪情,却感觉有一种情怀沧桑的,如同远古北京的山顶洞人,因为附近没有茂盛的水草,滋润不了足够的野物,便又扔下老婆孩子在洞中,举着不太锋利的长矛,赤条条地去山外面觅食……

  呼啸的列车,把我从远古拉回了现代,我发现,我们依旧为远古时代的需求跋涉着,山顶石洞演变成了钢筋混凝土的建筑,觅食的竟争,依然与远古一样残烈,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对洞中妻儿的挂念恒古不变……

  车窗外的夜色,依然如远古时一样浓重,我习惯地性地选择夜车出行,是想让相思随着夜一起酣睡,而不想让它在光天之下赤裸裸地暴晒。

  到工地第一晚很好,老婆在电话里说,儿子没太找我,新玩具暂时让他忽略了我。

  第二晚,我不知深浅地开了电脑的视频,小儿子看到我本不英俊的脸,竟勾起他最亲切的相思,便闹翻了天,跺着脚吵着让我马上回家来陪他睡觉,给他讲故事,儿子把视频一遍遍发过来,电话一个个打过来,在老婆的埋怨声中,我第一次诅咒起了现代的通讯工具,你让我们貌似近在咫尺,可实际形同虚设。

  从远古至现今,所谓玩具永远也代替不了真情,赝品永远不会有真品那种灵动闪现,当一个蓬头垢面弓着腰的远始人,拎着拼命打来的一点野食归来之时,在洞中的等候的老婆孩子眼中,他永远有一种不可替代的英俊。

  离别也不全是生活中的无奈,它的深度,是让我们更好的珍惜相聚的时光,思念很长,生命却极其短暂,千年时光不过一叹之间!

  千年一叹散文2

  昨日小雪,晚上散步于徐州故黄河岸边。独自凭栏河畔:不远处,动车如白驹般在陇海线上掠过;眼前,一幢幢二三十层的高楼栉比林立;城市的华灯在尽情渲染燃烧着夜的妩媚。

  河两岸的霓虹灯宛若两道耀眼的激光,笔直地向远处延伸开去,次第变幻出数种颜色,为夜幕下的故黄河披上了一袭华美妖艳的外衣。千年古水在被迫接纳着现代因子的浸渍雕琢。

  面前你这默默无语的故黄河,温驯地宛如娴静的少妇,而昔日你也曾是刚烈如血性的汉子,那急流飞湍“长洪斗落”的奇景,是宋时你肆意狂放的豪情宣泄。韩愈的“汴泗交流郡城角”的名句在向人们赫然昭示着你曾经的辉煌;那至今屹立河畔的“五省通衢”牌坊是徐州地处要冲的不朽标识呀。

  想你的前身古汴水和泗水也许亲眼阅历了那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楚汉之争吧。那英雄美人荡气回肠催人泪下相互唱和的两首歌谣你是听见了有好多人至今还在传唱吧;你是一径千年都在为英雄末路红颜命薄而哀惋呜咽嘛;那美人巷的故事你也是最为熟知吧;那《水浒》里“九里山前作战场”的山歌你应是听得最为清晰了的。

  转瞬已是千年。你这久久默立流淌着楚风汉韵的千年古水,定是听闻了唐代张愔尚书和关盼盼凄美动人的故事吧。听说那精通诗文的盼盼,有着清丽动人的歌喉和高超的舞技;加之美艳绝伦的容貌,轻盈婀娜的体态,令其名扬徐泗一带呢。“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是大诗人白居易在宴上当面对盼盼出神入化演唱自己的“长恨歌”和表演“霓裳羽衣舞”的盛赞呀。

  “自别张公子,婵娟不下楼。”张愔病逝后,盼盼感念沉醉于夫妻情意,独居写满旧情的燕子楼中,懒于梳洗理妆,倏忽已是十年。尔后,盼盼恨自己竟不得白居易的理解,绝食十日红袖终乃香消玉殒。那色艺双绝痴情守节的盼盼是否得到过你的赞誉呀,你是否责怪白氏竟误解了盼盼之用心良苦呢?

  你这一河的古水,更是知晓当年苏轼太守亲荷畚锸,率领全城军民抗洪筑堤保徐州城的动人情形吧;也听闻过苏姑嫁河神的传说,见证了在城东门筑黄楼以庆贺抗洪胜利的历史瞬间;也肯定领略过苏太守率领僚属歌伎到云龙山饮酒赋诗进而醉卧石床的豪放,见闻了宋朝的一个午后那“歌声落谷秋风长”的场景;也听见过苏太守登临张家燕子楼而发出的“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的感慨吧。

  你这渗透着楚风汉韵的古水,昔日曾流淌过宫女村妇的脂粉胭红;还承载过那数次下江南巡视的乾隆的浩荡的龙舟船队吗,那“名园依绿水,野竹上青霄”的对联是乾隆赞誉徐州山水秀美的最好注解吧。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人生百年如寄,奈何豪放功业如苏轼者,当年触景生情也不免发出“古今如梦,何曾梦觉” 的千年人生诘问哪。

  在这小雪飘落的夜晚,凭栏故黄河畔,东面隐约可见千年前苏子瞻建造的黄楼。思绪穿行神游于千年彭城楚汉风韵的时光隧道中,我似乎做了一梦。

  彭城千古秀,千年一梦中。

  千年一叹散文3

  似梦非梦的峥嵘,似醉非醉的摇曳,在蔷薇牵衣的墨色里,精剪成一幅永恒的背影,恍若万千遗落的斑驳,再也无法落笔成墨,在散散淡淡中,清瘦成纯美缱绻的诗行,让所有的温情缠绵流淌。唯见你站在我亘古的记忆里,对我定格的微笑是那么凄楚牵强,那么细碎哀婉,又那么让人怜惜。就如我渐渐膨胀的血脉,激情澎湃着永不熄灭的情怀。无论岁月葱茏,还是韶华远逝,徘徊在饱蘸的迷茫里,那跌宕亘古用情弹拨的丝弦,穿过悠远的时空,牵引旧梦依稀、亦真亦幻,恍若余音绕梁、经久不衰。

  一曲《认真的雪》让人心生怜悯,薛之谦那略带沧桑的嗓音,就像是过浆后的白纸般纯净,苍白得让人心疼心碎。然而时间的更替却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碾过脑海深处的记忆,在不知不觉里把过往幻化成云烟随风飘逸、不留痕迹。寻觅曾经,挽回记忆,时间滞留在那个夏天的下午,我们同坐在公园的长凳上,默默无言,唯有机械地相互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对方,聆听着不知从何方悠悠传来的音乐。似乎吟唱的是只属于我们的歌。斗转星移、日月如梭,时隔多年,而今,只剩我一个人孤独地寂寞浅唱,回忆咀嚼那种涩涩的叫作爱的味道……也许我们相遇的太早,还处在那懵懂无知的年龄;也许是那青涩的橄榄还没到成熟的季节,就过早地采撷,两颗年轻的心在不经意间却伴着疯长的青藤相遇相撞,激起了爱的火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似乎你我之间原本就存在着与生俱来的默契,仿佛一对双生花般盛开在曼妙的青春韶华里。站在时光的尽头,回味那些说过的温情曼妙的话语,寻觅那些小溪畔留下的相依相伴的身影,追寻那些石径小路上深深浅浅的足迹……这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流淌在缓缓流动的脉络里,于是在我迷蒙的思绪中,你就成了我魂牵梦绕的那朵漂浮的云彩……如今,我独对苍穹,却再也无法寻觅你的芳踪,唯见相思碎一地、往事成殇。

  当宛若沙漏的时光把流年带走,让我唯有带着淡淡的忧伤来怀念,无论我做何努力,都拒绝不了记忆烙下的印痕,但我更深知,这个故事转身了、离去了,便注定了永远的逝去。尽管时常心有不甘,但那片远逝了的温情早已苍白得荒凉如水,却再也无力握住回味。恰似牵挂的昨天,更如同那海风吹散的那片朦胧,以及那夹杂着海浪声的咸涩,却永远只能朝着明天放逐,演绎着海天一线的梦幻。抬头仰望,白云悠悠,那丝丝缕缕,点缀了谁的黯淡?附耳细听,幽幽箫笛,那牵牵念念,寂寞了谁的等待?放眼遥望,那灼灼燃烧的红叶,温暖了谁的思念?翻开记忆,回味以往,在岁月的印痕里,我们共沐朝露共赏月升,可最终还是落红萧萧无处寻觅。那遗留在记忆里的细细碎碎和点点滴滴,却成了记忆深处那丝最灿烂的笑容凝结成今日对你的追思和缅怀。依旧是那个难忘的夏日,依旧是那个哭红了眼睛的你那单薄的背影,在刹那间却已渐行渐远,遥远成了经年最美丽的记忆。轻捧起你我那宛若泉水般单纯明净的日子,捡拾枝丫间隙斑驳的岁月阳光,遐想成夏天湛蓝澄澈的碧空,让丝丝缕缕的思绪摇曳迷醉,于蹁跹飘逸中折翅陨落,落寞成殇。纵然那个转身已经遥远出我的视线,但在我心灵深处,却依然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依旧是笑颜如花、婀娜娉婷,恍若就在眼前。

  在我的记忆深处,你总是一路播洒芬芳,那一缕清香,丰韵着我的朝朝暮暮。我也曾幻想着把你纳入我的'潇洒,那是一种心灵的超脱,一种凤凰涅盘般的重生,更是一种与繁华喧嚣相悖的潇洒。我好想冲破千年轮回的桎梏,穿过时光隧道,再续几千年,把你追念,用我生生世世的执着去唤回所有爱的思念。天上人间,寻觅爱的轨迹;涉水跋山,承载怀古流斛。即使这种行为被誉为痴狂,仍是我唯一的选择,以此寄托我的情思。俯仰天地间,抒怀素笺里,牵着我日月星辰般的思念,拥着我风花雪月式的浪漫。就让我徜徉在岁月风尘的渡口,轻捻着唐古拉山口的劲风,吹皱明镜般静谧的纳木错,把属于你的那份独语,深蕴心间。唯有将这般景致保留在心灵深处,才不会被日月风霜侵蚀。然而世事总难如人愿,朝花夕拾、落寞惆怅,一湖碧波潋滟,唯留空载两茫茫。

  打开尘封的记忆,凝眸深思,你宛若深藏在诗情画意的意境中,没有半点苏乞俗气凡烟,又恍若与你隔世相望,而我却在风尘中守候了几个轮回。那古老原始的不卑不亢,依然幻化着斑斓的色彩,风掀霓裳、独舞翩跹……在我的生命里如久远的回望,在流逝的年轮里,让我无法言语的美丽与忧伤,都随着时间消退了靓丽,迷失了芬芳,可那记忆却分明已镌刻在云彩里,越发光彩流溢、越发鲜艳夺目。在逝水年华的滋润下,绽放着你迷人的微笑,还有我隐隐的心疼。

  是你吗?广舒霓衫,拨一段清音,吟一曲天籁,轻歌曼舞、衣袂飘飘,用华美的舞姿,寂寞地书写着这段刻骨铭心而又恍若过往云烟般的红尘绝恋。你载着祥云飘然而去,独留下孤寂的我,捧着如同高山雪莲般的圣洁执着守望。趟过岁月的长河,几百年间的潮起潮落,早已湮没风波亭的点点残红;几百年的风风雨雨,早已荡涤了零丁洋的声声叹息;几百年的瑟瑟西风,早已吹散牧羊人的丝丝银发。而我却枕着有你的记忆,情深情远情切切,梦里梦外梦悠悠,陶醉永远不再醒来。

  “十年生死……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花开彼岸,风过落痕。而我的记忆永远尘封在你转身的背影里。曾经的潸然泪下,早已被记忆风干。在我的世界里,永远也无法复制出另一个你。情这杯酒到底是什么滋味?原本就是恩恩怨怨聚散离合,孰是孰非,谁也无法预断和定夺。唯有在经过岁月的沉积后,秉一颗淡薄的心,持一份淡然的情,静静的看着凌晨黄昏,细数如铅年华,承受这一路的酸甜苦辣。

  也许人生的每一条小径都有着难遂人愿的选择,每一个要途经的驿站都有着跋涉者的无奈。历经世事的变迁后终于明白:此岸无法得到的,彼岸也无法得到,此岸的风景或许比彼岸的更加绚烂、更加迷人。而彼岸天空漂泊的云看似洁白无暇,却积聚着太多的尘埃,看似自由洒脱,却无法摆脱风的纠缠,而那迟到的雨一定是云无奈的唉叹,唯留下一地苍凉,千年一叹唯美成殇!

  千年一叹散文4

  余秋雨玄奘和法显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六日,伊斯兰堡,夜宿Marriott旅馆。

  塔克西拉有一处古迹的名称很怪,叫国际佛学院,很像现代的宗教教育机构,其实是指乔里央(Jaulian)的讲经堂遗址。由于历史上这个讲经堂等级很高,又有各国僧人荟萃,说国际佛学院倒是并不过分的。

  它在山上,须爬坡才能抵达。一开始我并不太在意,觉得在这佛教文化的早期重心,自然会有很多讲经堂的遗址。但讲经堂的工作人员对我们一行似乎另眼相看,一个上了年纪的棕脸白褂男子,用他那种不甚清楚的大舌头英语反复地给我们说着一句话,最后终于明白,这是我们唐代的玄奘停驻过的地方!他见我们的表情将信将疑,就引着我们走过密密层层的僧人打坐台,来到一个较大的打坐台前,蹲下,指给我们看底座上一尊完整的雕像,说这是佛教界后人为了纪念玄奘的停驻所修,这尊雕像就是玄奘,是整个讲经堂里最完美的两尊雕像之一。

  他不说这个打坐台是玄奘坐过的,只说是后人的纪念性修筑,这种说法有一种令人信赖的诚实。他还说,玄奘不仅在这里停驻过,还讲过经。这我是相信的,一切佛教旅行家跋涉千万里,名为“取经”,实则是沿途寻访和探讨,一路上少不了讲经活动。这一来我就长时间地赖在这个讲经堂里不愿离开了。

  讲经堂分两层,与中国式的庙宇有很大差别,全是泥砖建造,极其古朴。爬上山坡后首先进入一个拥挤的底层,四周密密地排着一个个狭小的打坐间,中间厅堂里则分布着很多打坐台,我们只能在打坐台之间的弯曲夹道中小心穿行。看得出来,坐在中间打坐台上的僧人,在级别上应该高一点,他们已经可以把个人小间里的打坐,挪移到大庭广众中来了。中间打坐台也有大小,玄奘的纪念座属于最大的一种。这一层的壁上还有很多破残的佛像,全都属于犍陀罗系列,破残的原因可能很多,不排斥后来其他宗教兴盛时的破坏,但主要是年代久远,自然风化。这些佛像有些是泥塑,有些由本地并不坚实的石料雕成,这与希腊、埃及看到的“大石文化”相比,有一种材质上的遗憾。这是没有办法的,一种从两河流域就开始的遗憾。第二层才是真正讲经的地方。四周依然是一间间打坐听经的小间,中间有一个宽大平整的天井,便是一般听讲者席地而坐的所在。由此可知,拥有四周小间的,都应该是高僧大德,这与底层正好相反。

  天井的一角有一间露顶房舍,现在标写着“浴室”,当然谁也不会在庄严的讲堂中央洗澡,那应该是讲经者和听讲者用清水涤手的地方。与讲经堂一墙之隔,是饭厅和厨房,僧人们席地而坐,就着一个个方石墩用餐,石墩还留下四个。饭厅紧靠山崖,山崖下是一道现在已经干涸的河流,隔河有几座坡势平缓的山,据说当时来听讲的各地普通僧人,就在对面山坡上搭起一个个僧寮休息。

  我们的玄奘,则不必到山坡上去,一直安坐在底楼的打坐台上,待到有讲经活动,也能拥有楼上的一小间,偶尔则在众人崇敬而好奇的目光中,以讲经者身份走到台前。

  玄奘抵达犍陀罗大约是公元六三○年或稍迟,他是穿越什么样的艰难才到达这里的,我们在《大唐西域记》里已经读到过。他在大戈壁沙漠上九死一生的经历且不必说,从大戈壁到达犍陀罗,至少还要徒步翻越天山山脉的腾格里山,再翻越帕米尔高原,以及目前在阿富汗境内的兴都库什山,这些山脉即便在今天装备精良的登山运动员看来也是难于逾越的世界级天险,居然都让这位佛教旅行家全部踩到了脚下。

  当他看到这么多犍陀罗佛像的时候立即明白,已经到了“北天竺”,愉悦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把一路上辛苦带来的礼物如金银、绫绢分赠给这儿的寺庙,住了一阵,然后开始向印度的中部、东部、南部和西部进发。这里是他长长喘了一口气的休整处,这里是他进入佛国圣地的第一站。

  因此,我在讲经堂的上上下下反复行走的时候,满脑满眼都是他的形象。我猜度着他当年的脚步和目光,很快就断定,他一定首先想到了法显。法显比玄奘早二百多年已经到达过这里,这位前代僧人的壮举,一直是玄奘万里西行的动力。法显抵达犍陀罗国是公元四○二年,这从他的《佛国记》中可推算出来。

  法显先是穿越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然后也是翻过帕米尔高原到达这里的。他比玄奘更让人惊讶的地方是,玄奘翻越帕米尔高原时是三十岁,而法显已经六十七岁!法显出现在犍陀罗国时是六十八岁,而这里仅仅是他考察印度河、恒河流域佛教文化的起点。考察完后,这位古稀老人还要到达今天的斯里兰卡,再走海路到印度尼西亚北上回国,那时已经七十九岁。从八十岁开始,他开始翻译带回来的经典,并写作旅行记《佛国记》,直至八十六岁去世。这位把彪炳史册的壮举放在六十五岁之后的老人,实在是对人类的年龄障碍作了一次最彻底的挑战,也说明一种信仰会产生多大的生命能量。

  站在塔克西拉的犍陀罗遗址中,我真为中国古代的佛教旅行家骄傲。更让我敬佩的是,他们虽然是佛教徒,但他们也是中国人,中国文化的史记传统使他们养成了文字记述的优良习惯,为历史留下了《佛国记》和《大唐西域记》。结果,连外国历史学家也承认,没有中国人的这些著作,一部佛教史简直难于梳理。甚至连印度的普通历史,也要借助这些旅行记来填补和修订。

  记得我和孟广美坐在塞卡普遗址的讲台前聊天时,她曾奇怪,为什么这些融会多种文明的浮雕中没有中华文明的信息?我说,喜马拉雅山和帕米尔高原太高,海路又太远,中华文明在公元前与这一带的关系确实还没有认真建立,但你可知道这些遗址是靠什么发现的?靠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和法显的《佛国记》。中国人的来到虽然晚了一点,但用准确的文字记载填补了这里的历史、指点了这里的蕴藏、复活了这里的遗迹,这说明,中国人终究没有缺席。

  千年一叹散文5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印度瓦拉纳西,夜宿TajGanges旅馆终于置身于瓦拉纳西(Varanasi)了。这个城市现在又称贝拿勒斯(Benares),无论在印度教徒还是在佛教徒心中都是一个神圣的地方。

  伟大的恒河就在近旁,印度人民不仅把它看成母亲河,而且看成是一条通向天国的神圣水道。一生能来一次瓦拉纳西,喝一口恒河水,在恒河里洗个澡,是一件幸事,很多老人感到身体不好就慢慢向瓦拉纳西走来,睡在恒河边,只愿在它的身躯边结束自己的生命,然后把自己的骨灰撒入恒河。

  洗涤了。贴着恒河一夜酣睡,今早起来神清气爽。去哪里?这要听我的了,向北驱驰十公里,去鹿野苑(Sarnath),佛祖释迦牟尼初次讲法的圣地。很快就到,只见一片林木葱茏,这使我想起鹿野苑这个雅致地名的来历。

  这里原是原始森林,一位国王喜欢到这里猎鹿,鹿群死伤无数。鹿有鹿王,为保护自己的部属,每天安排一头鹿牺牲,其他鹿则躲藏起来。国王对每天只能猎到一头鹿好生奇怪,但既然能猎到也就算了。有一天他见到一头气度不凡的鹿满眼哀怨地朝自己走来,大吃一惊,多亏手下有位一直窥探着鹿群的猎人报告了真相,这才知,每天一头的猎杀已使鹿群锐减,今天轮到一头怀孕的母鹿牺牲,鹿王不忍,自己亲身替代。

  国王听了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身为国王还不及鹿王,立即下令不再猎鹿,不再杀生,还辟出一个鹿野苑,让鹿王带着鹿群自由生息。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大概是在公元前五三一年的某一天,来了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来找寻他的五位伙伴。这位中年男子就是佛祖释迦牟尼,前些年曾用苦行的方法在尼连禅河畔修炼,五位伙伴跟随着他。但后来他觉得苦行无助于精神解脱,决定重新思考,五位伙伴以为他想后退,便与他分手,到鹿野苑继续苦修。释迦牟尼后来在菩提迦耶的菩提树下真正悟道,便西行二百公里找伙伴们来了。他在这里与伙伴们讲自己的参悟之道,五位伙伴听了也立即开悟,成了第一批弟子。不久,鹿野苑附近的弟子扩大到五十多名,都聚集在这里听讲,然后以出家人的身份四处布道。因此这个地方非常关键。初次开讲使一人之悟成了佛法,并形成第一批僧侣,佛、法、僧三者齐全,佛教也就正式形成。

  佛祖释迦牟尼初次开讲的地方,有一个直径约二十五米的圆形讲坛,高约一米,以古老的红砂石砖砌成。讲坛边沿是四道长长的坐墩,应该是五个首批僧侣听讲的地方;讲坛中心现在没有位置座位,却有一个小小的石栓,可作固定座位之用,现在不知被何方信徒盖上了金箔,周围还撒了一些花瓣。讲坛下面是草地,草地上错落有致地建造着一个个石砖坐墩,显然是僧侣队伍扩大后听讲或静修的地方。

  讲坛北边有一组建筑遗迹,为阿育王时代所建,还有一枚断残的阿育王柱,那是真正阿育王立的了,立的时间应在公元前三世纪七十年代初,那时这里已成为圣地。这份荣誉带来了热闹,差不多热闹了一千年,直到公元七世纪玄奘来的时候还“层轩重阁,丽穷规矩”,《大唐西域记》中的描写令人难忘。佛教在印度早已衰落,这里已显得过于冷寂。对于这种冷寂,我在感叹之余也有点高兴,因为这倒真实地传达了佛教创建之初的素朴状态。没有香烟缭绕,没有钟磬交鸣,没有佛像佛殿,没有信众如云,只有最智慧的理性语言,在这里淙淙流泻。

  这里应该安静一点,简陋一点,藉以表明,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在本质上是一种智者文明。先有几个小孩在讲坛、石墩间爬攀,后来又来了翻越喜马拉雅山过来的西藏佛教信徒,除此之外只有我们。树丛远远地包围着我们,树丛后面已没有鹿群。听讲石墩铺得很远,远处已不可能听见讲坛上的声音,坐在石墩上只为修炼。我在讲坛边走了一圈又一圈,主持人李辉和编导张力、樊庆元过来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见过很多辉煌壮丽的佛教寺院,更见过祖母一代裹着小脚跋涉百十里前去参拜。中国历史不管是兴是衰,民间社会的很大一部分就是靠佛教在调节着精神,普及着善良。这里便是一切的起点。想到这么一个讲坛与辽阔的中华大地的关系,与我们祖祖辈辈精神寄托的关系,甚至与我这么一个从小听佛经诵念声长大的人的关系,心里有点激动。”

  作为一个影响广远的世界性宗教,此时此刻,佛教的信徒们不知在多少国家的寺庙里隆重礼拜,而作为创始地,这里却没有一尊佛像、一座香炉、一个蒲团!这种洁净使我感动,我便在草地上,向着这些古老的讲坛和石座深深作揖。鹿野苑东侧有一座圆锥形的古朴高塔,叫达麦克塔(DhamekhStupa),奇怪的是塔的上半部呈黑褐色,下半部呈灰白色。一问,原来在佛教衰微之后,鹿野苑与这座塔的下半部都湮灭了,只留下塔的上半截在地面上,年代一久蒙上了尘污。

  十八世纪有一位英国的佛教考古学家带着猜测开挖,结果不仅挖出了塔,也挖出了鹿野苑。这个佛教圣地的重新面世还是在二十世纪,为时不久。沉寂千年的讲坛又开始领受日光雨露,佛主在冥冥之中可能又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