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双縻疙瘩散文
天气暖和的季节,每次上下楼,我时常会看到邻居李老太坐在窗下平台的桌前,飞针走线盘“双縻疙瘩”。老人家是两年前搬来的,住在平台一楼,与我家同一单元。之前,对于盘“双縻疙瘩”的场景,我已有几十年没见过了。出于一种好奇心和怀旧感,偶尔走过去瞅上几眼,并与老人家唠上几句。一个本来临近失传的手艺,在李老太巧手的牵引下,从遥远的记忆深处,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双縻疙瘩”,是东北农村一种老式的盘扣。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前,农村很多女式衣服都系着盘成的扣子。现在七十岁以上年岁的女人,年轻时基本上都盘过“双縻疙瘩”。
记得小时,这种盘扣的叫法在家乡流传多种版本。有叫“蒜盘疙瘩”的,有叫“算木疙瘩”的,有叫“双鼻疙瘩”的,还有叫“双縻疙瘩”的……虽然发音和叫法不同,但其所指的东西,都是手工盘成的扣子。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家乡这疙瘩刚时兴塑料扣子、有机玻璃扣子。有圆形的扁扣、圆形的球扣,其中有黑色的、白色的,有透明的、不透明的。如需用时,随时到屯西头供销社就能买到。
那咱,物价很便宜,一个扣子不值几分钱。可农村女人质朴善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扣子即使再贱,也舍不得花钱买呀,总是喜欢在女装上盘“双縻疙瘩”。
记得母亲不知跟我们絮叨多少遍:老爷们丁巴出门在外,钉个塑料扣子、玻璃扣子体面点儿,我们女人还是盘“双縻疙瘩”好看。长大懂事后,我心里逐渐明白:那分明是母亲对“不舍得花钱”做掩盖,还有对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的不舍情结。
在那个贫困年代里,农村还流行一个不成规矩的习俗,对老娘们懒做针线活、横针不知竖线,总到供销社买现成的,是要让人背后指脊梁骨的。把会不会过日子与针钱活好孬缠缝在一起,自然形成一个衡量农村女人好与孬的美德尺度。
体而盘“双縻疙瘩”的传统手艺,则是女人丰富智慧的浓缩之一,也是心灵手巧的一种现。那一颗颗盘扣,像一粒粒艺术珍品镶嵌在胸前,古朴大方,美丽漂亮,烘托出乡村的传统服饰文化和女人的美丽善良心灵。
“双縻疙瘩”,是用碎布头缝制的,既结实,又耐用。一个小窄布条,缝成个小筒,然后翻过来,拧图案盘好,再钉在衣服上。起根是用手工扦的,后来是用缝纫机扎的,但翻还都是用勾针翻的。盘扣有蝴蝶型的,有万字型的,有压脚葫芦型的,有一字型的,还有树叶型的。各种各样的图案,既全科又好看。即有传统的意境,又有创新的内涵。
我打小记得清楚,在旧时的东北乡村,女人穿的衣服,都是那种带大襟的,从脖子处开始,来个大抹斜,一直到胳肢窝,最后到左胯骨处。民间叫斜大襟布衫,其扣子又全部是手工盘的。
那时的庄稼院男人,也没有穿洋服(西服)的习惯。出来一个就穿正大襟的`便服,前边竖直的一排扣子,也是“双縻疙瘩”,与现在民间流行的唐装差不多,但盘的扣不像女装那么花哨,也不像唐装那样复杂,只是圆“疙瘩扣”和“扣糜”的组合,既简单,又板正。
当时光流转到上世纪七十代,随着服饰时尚的发展变化,庄稼人穿戴也逐渐地远离了盘扣时代。从那时到现在,其中也有几次回潮,民间有身份的人,几度把唐装、便装推向为盛行的时装。
好马需要备好鞍,好装需要好扣子。“双縻疙瘩”,为唐装、便装锦上添花,为传统时装的新潮推波助澜。而李老太六十余载“盘根错结”的情结,既传承了传统的手艺,又接续了“双縻疙瘩”的文化。这些让我心中愉悦一阵,一个几度临近消失的传统手艺,终于有人“盘活”下来了!
李老太七十七岁,小时是父母身边的独女,书念到高小毕业,在那咱的农村,也算高学历了。结婚后,因丈夫参加抗美援朝落下病,一家九口的生活重担全压在她肩上。上有公婆,下有三男两女五个孩子。生活的艰难,她只得出田抱垄,风来雨去,既忙活家里,又忙活家外,可到头来还是走不出困境的日子。
困苦,让人坚强;艰难,让人上进。李老太在供老儿子上学时,每月需费用150元,可家里也是拿不起呀。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只身一人来到城里打工,赚钱供孩子念书。开始编钥匙链,用点滴管编织,一个几毛钱,但销路不太好,还是不够孩子费用。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个裁缝店找盘双縻疙瘩的人。正巧,李老太当姑娘时,就跟母亲学得一手盘蒜縻疙瘩的好手艺,便抓住机会把活承揽下来。结果,她盘的双縻疙瘩针眼密实,结构均匀,顾客非常认可,一“盘”走红,裁缝店立马又多给她几十件活。那咱一件衣服只有2元,一天能盘4、5件,赚个10来元钱。一个月下来300多元,去了孩子的学费还能攒下点。
那会,李老太靠这门手艺,活越来越多,连续又扩大几个店,一干就是三年。当年,她把老儿子供出校门后,就回到家乡种地了。在上些年,老伴去世了,大儿子看母亲年龄大了,便把她接到城里住。怕她呆不服,特意买户平台一楼的楼房,还在窗前平台上搭个凉亭,供她和一些老姐妹们唠嗑打牌。李老太便利用起儿子给建造的平台,又操起盘双縻疙瘩这一旧业。冷时在屋里,暖时在外窗下,既能跟老伙伴们闲聊,又在唠嗑中不耽误手里活,还能活动下大脑和末梢神经。
当时,一些裁缝店听说李老太从农村回来了,便找上门来商量,让她帮助盘双縻疙瘩。儿子、儿媳不同意,叫她啥活也别干,累一辈子该享清福了。可老人呆不住,加上人家盛情,就先接了几件。可第一批活上交后,街上又有几家裁缝店找上门来,非得求她再帮助盘几件,并说一半人情一半钱,快点慢点都可以。李老太与这些裁缝人,有的是过去打过交道的,也有的是新结交的。她实在推不出,就商定一个“口头协议”:能干多少就干多少,不需定量和定时。
李老太耳不聋眼不花,只是细致活时才戴上老花镜,而干一辈子针线活的手且没累伤,盘双縻疙瘩又非常自如。她每天充悠儿的能盘一件,有时还能多干一件,每件15元。后来人工费涨了,可她也磨不开提价。每年收入六、七千元。用她自个儿话说:“就当做玩了,锻炼了。”她总觉得,晚年过得舒心,并不在乎钱多少,有点愿意干的事就是一种乐趣。
李老太又是个实诚人,一辈子不会糊弄人,始终讲究信誉第一。盘双縻疙瘩,是个细致活。布筒均匀,做工精细,从来没有返工活,有些顾客指名道姓非让她盘扣不可。眼下光一百、华联就有七、八家裁缝店约她盘双縻疙瘩,每天的活忙不过来。即使活再多再忙,她还是遵循老规矩走,不缺针不少线不毛糙,能干多少就干多少,拿出的活都是精品。
一天下楼,我看见几个女士围着李老太忙活着。仔细一听,她正在边盘边讲缝制双縻疙瘩的要领。早就听爱人讲过,有不少大庆的女士都过来向她请教。据李老太的近期计划:“要组织个老太太盘双糜疙瘩兵团,有朝一日占领全市的盘双縻疙瘩市场。”可见,李老太盘双糜疙瘩是盘出瘾了!
今天,家乡的“双縻疙瘩”,与浆被、棒锤等一些老物件一样,都离我们渐行渐远了。但“双縻疙瘩”又与浆被、棒锤等一些老物件有所不同,它在李老太等一批人的体而盘“双縻疙瘩”的传统手艺,则是女人丰富智慧的浓缩之一,也是心灵手巧的一种现“抢救”下,正编织出人生的梦想,盘出晚年的快乐,焕发出传统手艺的生命力。
不过,“双縻疙瘩”这项传统手艺,从眼前来看,在家乡是没有断捻儿,可它却是由一个老太太或众多上了岁数的人来完成,这多少又让我有些担心和忧虑。如果在几年后老太太们干不动了,“双縻疙瘩”由谁继续去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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