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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木屐散文
秋风飒飒,冷雨敲窗。窗外的大道上铺睡了一层梧桐残叶,残叶上还挂着秋雨,像是盛了两泊秋泪。我掩了半卷残书,临窗东靠听风雨。石阶上的苍苔裹了一层微黄,再不似春来时的那般可爱。看着这苍苔,我想起南方湿润的春,心底混混沌沌地读起叶绍翁的诗句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兀自地想起外公来。
记得幼时,我总是很喜欢跟在外公后面走。外公是个很有情调的小老头。而我对他的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他的木屐,一双双由他纯手工制作的,没有任何花纹雕饰的简易的木屐,只是白色的胚履,前沿钉了黑色的牛仔布条的木屐。我常常跟着外公在后院摆弄花草,吧嗒吧嗒地从东边跑到西边,又从西边跑到东边。岭南的夏季多雨,湿热。每一次雨后,外公都爱爱穿着他的木屐到后院给他的花松松土,剪剪叶,修修枝。外公嘱咐我换上木屐,这样便不会叫那雨露湿了脚。我穿着木屐,也学外公煞有介事地一步一步慢走。我跟在他身后,他每走一步,我就跟上一步他的屐齿印。后院湿润的泥土里留下了一长串凌乱的,不规则的屐齿印,一深一浅,一大一小。穿着木屐的外公总是不徐不疾,十分的从容。而小孩子总爱闹腾,我总爱趁着他忙活的时候咯噔咯噔地踩着青石板,一连串的木屐声,忽急重忽轻快,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味。印象中的木屐成了慢生活的一个象征。
夏天的时候,亦喜欢跟外公一起在院子里纳凉。通常是雨后,燥热刚刚被大雨冲洗过,外公便倚在他的藤条椅上。脚着木屐,翘着腿,双手放在藤条椅的旁侧。他的小腿一晃一晃的,木屐也跟着微微摇摆。他闭目微憩,头发苍白,打着微微的鼾声,身旁摆着他的玉兰花茶。此情此景,一如古人,闲来无事,便是轻诗薄酒茶,加之一双木屐,从来都不徐不疾,更给闲暇的生活加了几分情趣,既不入世,也不流俗。雨后微青的天色,一如他身旁茶盏中淡淡的茶色。天边掠过几道飞鸟的影迹,又消逝。外公的木屐呵,又成了一种诗意与禅意的符号。
《潮阳县志》有云:“屐有五便:南方地卑,屐高远湿,一也;炎徼虐暑,赤脚纳凉,二也;所费无几,贫子省钱,三也;澡身濡足,顷刻遂燥,四也;夜行有声,不便为奸,五也。”岭南地区的木屐,更是一种传统文化传承的象征。
外公也会亲自操刀自制木屐,并且乐此不彼。以前,总会经常看到他在厅堂前认真制作木屐的样子。他会搬来小板凳坐在厅堂前,细细地在胡桃木板上面鞋样,然后对着画线将屐形和后跟锯成“胚屐”。他时不时地扶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拿着“胚屐”近看看,远看看,细细打量不对称的地方。各种锯,削,刨,忙活着。末了,他再钉上裁好的黑色牛皮布条。每次制作木屐,他都特别认真细致,只一心制作他的木屐,眼里流露的,分明是数不尽的认真和热爱。很简约的木屐样式,却有十分繁冗的制作过程。复杂的一生里翻滚,磨练,成事以后的平淡,简洁,也如人的一生么?
外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兴着老旧的玩意儿了,现在的时代穿的鞋子多样多式,更能彰显时代和潮流。以前的木屐工匠,还会在木屐上面精致地上面漆,上朱胶,细细地描画。多以花鸟山水为主。旧时女子出嫁,还会带一双屐一双鞋去哩。外公现在着的总是最简约的那种,无雕饰无花纹。越是岁数大了,越是不加修饰。心里是看淡了,对世事也愈加明朗了。记得外公也曾给表哥们制作过木屐,然而他们三兄弟都不愿意穿,嫌弃这种过了时的旧物丑且迂腐。然后那份沉甸甸的心意便被搁置在了床底,上了尘,堆了灰。以前的木屐作坊也渐渐地被淹没在城市建筑中,无人问津。
后来,去了北方念书,我跑了满大街也再难看到有卖木屐的小店铺。有天跟朋友抱怨起这事来,我提及外公和木屐。朋友先是一脸欣羡,转而又是一脸可惜,叹息着说:“我小时候一直梦想着能拥有一双木屐,你表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想起那双被搁置的木屐来,竟有些伤感。
晚间的时候起了雾,远树,行人,建筑都在薄雾中朦胧起来,就着秋雨淅沥,竟氤氲出十分南方的意味来。突然格外地想念岭南的气候,想念外公,想念咯吱咯吱的木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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