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的浮萍散文
晚餐时我点了一味马兰头炒豆干的小菜,墨绿色的马兰头,配上切成小丁状的白豆干,还有一层刚淋上的香油,细嚼一下,就是满齿的清香了。
马兰头是家乡常见的野菜,我在植物方面的知识本就贫乏得很,所以至今不知这种野菜的学名,只是觉得“马兰”这两个字十分亲切,是颇有几份闺阁秀气的。但这种菜,长势却蛮野,南方的乡间,初春时分,满山遍野皆可见生猛“蔓延”的马兰头,密集处仿佛一块块墨绿色的绣毯一般。清明前后,酥雨似的细雨一滋润,马兰头的颜色更深,根尖更嫩,香气更加芬芳,游春的人们,就开始采拣野菜、预备尝鲜了。
往往是雨后,三五亲友提着一把竹篾编制的小篮,在半山腰的草木茂盛处,仔细寻觅。若遇到可心的那一丛,快刀一剪,便可入篮,菜根底部的泥土粒都还清晰可见呢。清明时节,马兰头虽多,但要能找到品相上好的,也是极考验人的一件功夫。有经验的老农,总喜欢扒一扒靠近石壁处的暗角,那里湿气重,又阴凉,正适合马兰头的生长,此外,菜园附近的土墙根,和野花野草密集的地方,也是挑拣马兰头的好去处。初春的薄暮里,但听得清脆的剪刀声阵阵传来,忙碌了一个下午,竹篮子的野菜满得仿佛要溢出来似得,足够晚上炒几个好菜,慰劳一番了。
那几年,我常寄居在姨母家。那里离山脚不远,每到周末,姨夫姨母便拉着我,还有小侄女,一起踏春,放风筝、挖笋、看桃花,还在半山腰处拣野菜,马兰头是最常见的一种,还有一味野菜,土语里有个极美丽的名字,似乎是叫“青”吧。
满载而归后,姨母总不忘露两手厨艺,用新鲜的马兰头炒肉,再把豆腐干切成细小的丝块,热油快炒,香气扑面,十分下饭。我十九岁背井离乡,游学、工作在外已有八年。八年里,漂泊辗转余南宁、江门、广州多地,也品尝过各地美食、佳肴珍馐,但最难忘的,还是姨母手制的这一道清炒马兰头,那墨绿间点缀着豆腐白的好看颜色,至今回忆,仍宛在眼前。
只可惜,那样的菜香,那样的味道,是再也不会有了。姨母早已退休,晚年心脏不适,已难得下厨,当年飞刀走手剪野菜的姨夫,去年回乡一见,竟是两鬓星斑已老矣。至于跟在我身后,提着竹篮的小侄女,也已亭亭玉立,到了考大学的年纪。言谈间,她总兴致地勃勃地询问我一些大都市生活的细节,大概和当年的我一样,渴慕着那千里之外的所谓自由吧。“少年不识愁滋味”,我又怎能忍心告诉她,这些年,身处异地,为一种虚妄的`自由,我所失去的乡情和乡音是多么的宝贵!我们这些人,无论靠个人奋斗,跻身到何种阶层,终归只是大都市的人海中,一丛丛无根的浮萍而已。
在冬夜,在离家千里之外的繁华都会,我望着眼前这一碟精致的家乡小菜,突然怀念起远方的山河故人了。来年的清明,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回到那印着少年足痕的乡间小径,再磨一磨那满是锈迹的春刀,再剪一把那嫩得能掐出水似的的马兰头,再看一看故乡的云,和云端飘飞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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