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三里的散文
鱼对水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水对鱼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里。----这是村上春树眼中的鱼与水,我突然觉得在这个意境里,人们变成了鱼,时间变成了水。
庄子曰:“儵(shū)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在庄子眼中鱼与人的神交里,恍如鱼变成了时间,人们又化作了高深包容的水。
鱼
在我迄今四十多年的生命里,养鱼的日子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且都是以全军覆没的碾压性死亡来收场。但我仍喜欢鱼,仍喜欢做梦梦到鱼,或许是因为梦中的鱼代表了欢乐和财富,也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对鱼的印象过于深刻多情。
第一次见到跳出课本图画里的鱼,就是从屋后的渠沟里发现的。印象中不记得那条长长的不见首尾的渠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水的,但却记得那年夏天刚刚放水时的模样。
有一天午睡不着偷溜出家门的我正在沟堰边无聊徘徊,想要绕到房屋后,随便寻一寻有没有野葡萄或者桃树苗什么的,突然一声震天的咆哮从远处呼啸而来,茫然的抬头,却发现混黄的泥流正翻滚着白沫,似被钢鞭抽惊的野马,贴着沟底飞奔着不要命的滚滚而来。那一霎我有点傻了,竟没有意识到这滚滚而来的是水,只感觉就像看着一个发狂的怪物一样,愣愣地看着卷滚着尘沙的水头从远处转眼冲到眼前,接着又迅疾地冲向远处,瞬间奔腾着淹没了沟底的一切。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水已经变得稍微清亮了一些,还能明显看到急速流动的水面也有了点深度,我立刻兴奋起来,这渠沟里要放满水了,我就可以日日欣赏南方的杨堤水岸了,说不定时间一长还会生出荷叶荷花来.....带着美好的憧憬迫不及待地盼到了下午放学,急匆匆回到家里,发现水面已经快齐岸了,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到水的流动了,静静的仿佛一面绿色的镜子。
下午要做作业,没有时间,但心中想着明天中午是一定要绕到房屋后面摸一摸这水的。我家房屋后边栽了十来颗小树,有先见之明的父亲为了好给树浇水,就沿着沟岸修了两三个台阶,虽然没有用水泥铺筑,但是为了站得稳,台阶修的很宽,所以不管水面高低,只需要弯弯腰就能够到水。
然而当我站到水前低头看时,却意外地发现了大量的、密集的、欢快游动着的小鱼,我轻轻伸出双手,随便一捧就能捧起十来条,从没见过鱼也没有尝过鱼的我瞬间就想着一定要弄回去养几条,然后再让母亲给弄点鱼汤,据说鱼汤味道很鲜美......结果是当我小心翼翼地端回一脸盆的小鱼苗时,没人理我,没人给我做鲜美的鱼汤,也没人告诉我养不活。现在想想真是泪奔啊,年幼的我发现新大陆般的喜悦被父母忽视了。
后来家里长大了,见识也就慢慢多了起来,我又见过了长大的'鲤鱼和二叔家炖的香喷喷的带鱼。鲤鱼是过年的时候父亲买回来孝顺长辈的,我没机会尝到;二叔家的带鱼也不记得是否尝过,反正只记得腾着热气和香气的锅,记得二叔二婶和两个孩子伸长的筷子,但就是不记得带鱼炖熟在锅里的模样和入口的滋味。
这是童年的时候对鱼最为深刻、也是仅有的两次交集,后来的日子越来越富裕,生活也变得越来越追求格调,我便与鱼又有了两次更为深刻的交集。
一次是养了几条凤尾,在公公的细心照料下,竟然很快就繁殖起来,激动之余又买了苹果、熊猫等一系列的小观赏鱼,还养了一条清道夫。这个灰突突的东西几乎动也不动,我一直想要看到它是怎么做好清洁工作的,结果感觉观赏它的时间都超过了观赏精致漂亮的小鱼儿们了,也没有发现它的工作动态。
那时候加热棒、鱼饲料、加氧泵等弄了一阳台,然后这些小鱼儿也不负如此精心的对待,没多久就繁殖到了四五缸鱼,阳台上快要摆不下了。我开玩笑说咱们家是不是适合做卖鱼的生意啊,你看这一变二、二变四的,照这个速度,咱们连本钱都不要了。所有人都觉得我说的有理,可是谁都不愿意真的带到市场上摆摊卖鱼。
或许烈火烹油的鼎盛过后总是销声匿迹的灭亡,没有人去卖,能送的朋友也都饱和。在大家刚刚开始发愁要在哪里继续养的时候,这些生命仿佛听到了我们心底淡淡的厌弃,竟然一夜间得了怪病,不到三两天便死了个精光。我想这一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在惩罚人心的无足与漠然不知珍惜。
后来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再提起养鱼了。直到许多年后,有朋友为了一件事表示感谢,热情地送了六条红鹦鹉。当时有三寸来长吧,我看着红彤彤的喜庆就把它们养到了店里,一养就是三四年,从一个小鱼缸换成了大鱼缸,从两三寸长长到了巴掌那么大。
本以为就这样养下去了,还想着也许再过几年或几十年后也能在身上长出个什么字或图案来,结果一个炎热夏日的早上,打开店门后却发现昨晚还活泼乱动的鹦鹉鱼们都翻了肚皮,因为停电时间太长导致缺氧,我精心养大的鱼儿们又一次全军覆灭了。这让我一直后悔为什么没有换一个更大更大的鱼缸,或许它们能够多坚持一会儿,坚持到我能人工为它们换水加养。
从这次伤心的经历过后,我就再也没有养过鱼了。
后来钓鱼成风,很多朋友都洋洋自得地交流着如何选择工具与钓鱼心得。我心里也一直想要尝试一次,却终因拖延到现在都未能成行。但听朋友们聊起钓鱼时,却经常想起那句话来“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我想,我要钓鱼,一定不会在意吊钩上的收获,一定会用姜子牙那样的直钩,静静地坐着,等着,只为感觉被时间如水的包围,只为感觉时间如鱼的倏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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