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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故乡散文

时间:2020-12-30 17:14:39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纸上的故乡散文

  宁静的时候,故乡悄然而至,在我的纸上徐徐展开,同时,在我的心底,如薄雾弥漫,如溪水涓涓流淌。宁静,带来了故乡。故乡,却带给我那份恬淡和柔软。

纸上的故乡散文

  还是那座大山,在半山腰上,是那茂密的四季常青的树林以及郁郁葱葱的庄稼。石径是裸露的毛细血管,细长、蜿蜒,把山麓与山巅连在一起,中途分岔向两边蔓延。山上外露的巨石是故乡突兀的骨骼。蓄满水的山塘清澈,是故乡的眼睛。风轻轻地拂过水面,波光涟漪,鱼儿不时地跃出水面嬉戏。阳光懒懒地落下来,铺在山坡上,沉入水底。云棉絮般悠闲地游荡着。

  水牛嘴唇宽厚,在低头啃草,慢慢地,像在吻,又像在细细品味。吃饱了,肚子胀鼓鼓地躲在树荫下乘凉反刍。我悠悠地凝视远方,想着心事。渴了,去池塘边喝喝水,再泡泡澡,一个猛子下去,一会儿在对岸冒出头来。

  牛洗澡的时候非得尽兴不可,否则是不会听我的,而我懒得去管它,忙着去追赶蚂蚱。蚂蚱有大有小,颜色不一,它们被我从草丛中赶出来,“噗噗”四处乱飞。我逮住了,装进瓶里,带回家成了鸡鸭的美食。蝴蝶飞舞,停在小花朵上休憩,扇动着美丽的翅膀。待我悄悄靠近,还未伸手,它就飞得远远地,害得我痴痴地发呆。那蜻蜓更是烦人,摆弄着袅娜的身段,穿上红红的衣裳,张开薄薄的羽翼,故意停在一两米处,挑逗我。我一靠近,它就飞了,又停在两三米处。几次三番地,我一腔怒火,却欲罢不能。

  野外,处处成了我儿时的乐园,自由自在的。我累了,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让目光追逐白云,飘过山岗。风轻轻地抚慰我的脸颊,甜美而安逸,像母亲在我耳边喃喃细语。一会儿,我睡着了,乘着风儿,跃上白云,翱翔蓝天。若不是讨厌的黑头小蚂蚁爬在我的脸上,弄醒了我,我仍然沉浸在梦香里。

  母亲在不远处的地里给红薯锄草,风不时捎来她锄地的声音。红薯藤匍匐在地,如同匍匐在地里劳作的母亲。母亲没有抬头,汗珠挤满了额头,泛着亮光,滴下来像颗颗珍珠。母亲把锄下来的草拾掇拾掇,扔在大石头上,任太阳晒干,断了杂草求生的念想。再把藤上的枝根小心翼翼地拔出来,朝一个方向理顺。母亲干活仔细、认真,像照顾我们这个家似的。

  然而,忧郁总是挂在的脸上,母亲眼睛红肿,汗珠掩盖不了刚刚流过的泪痕。风吹乱了母亲的头发,也吹乱了母亲的思绪,她拢了拢头发。就在早上,父亲与母亲又吵架了,吵得很凶。父母关系向来不好,父亲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母亲和我们几个自然而然就成了父亲发泄和挨打的对象。父亲打我们,我们只有逃跑,不敢顶嘴。母亲却不同,从不走开,挨了打,回敬父亲几句,而后在房里暗自垂泪。可没过多久,母亲擦干泪照样做家务,下地干活。唯有干活,母亲才能暂时地忘记烦恼和忧愁。

  我愿意与母亲呆在一起,只有与母亲在一起,我的心才踏实。我常常偷偷注视母亲,真想轻轻抹去母亲脸上那面黄饥瘦的忧郁,将笑容留驻,让她面色如晚霞般红润。我说:“妈,你歇歇,让我给你擦汗,捶捶背。”“妈,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梳梳。”母亲看我一眼,苦笑,不语,手中的活一刻没有停,身子佝偻着,像把镰刀。

  二十五年前,那个暑假,那个炎热的傍晚,母亲与父亲进行了最后一场“战争”,此后,在村里再也没了母亲的'身影。那时,我的心空了,带着母亲的忧郁,带着决绝的眼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故乡,去外地求学,发誓不再回来。然而,到了外地才知道,一个漂泊的游子,无论你在哪儿,无论你漂泊多久,心却一直未曾离开过故乡。

  随岁月流逝,树林掩映了村庄,时光带走了老房子,一座座楼房在老房子倒下的地方长出来,水泥路蛇一样匍匐在屋前。白云游荡,阳光依然清澈、明媚落在村子里,落在父亲的身上。父亲坐在楼房前,耷拉着头,是冥想还是睡觉了,就像村里的楼房一样,愣愣地杵在那儿。

  村里的老人只剩下父亲、四叔、四娘和大娘。大娘九十高龄,先是在四个儿子家轮流吃住,现在独自住在最后头的房子里,像蔫了的茄子,被岁月汲干了水分。这些年,四娘身体不好,四叔退休在家,常为四娘看病花钱闹别扭。父亲八十有三,牙齿没了,当有人陪他说话时,才知他仍然耳聪目明,声音洪亮,除了守着电视,最多的就是静坐。也许,父亲在怀想什么,或许想到母亲,甚至还有一丝愧疚。从父亲的言行中,我认为母亲没走,一直在屋里或村里的某个地方,只是遇不到她。

  村里静了,没有争吵声,没有骂声,没有打斗声和哭声。其实他们都在,只是各忙各的。母亲还在,她没有走,没有去天国。她一直在地里劳作,消瘦、佝偻,神情忧郁。老屋还在,灰黑色的屋顶,褐色的木墙,阳光从瓦片的缝隙间漏下来,摔成了一个个椭圆形的碎片。母亲忙着做饭,剁猪草……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

  皎洁的月光,银辉铺满村庄,爷爷还在,他坐在老屋端头的碓上,清癯,眼睛深陷。他手拉二胡,琴声悠扬,把我们的思绪扯向遥远的天穹,而后,手捋发白的山羊胡,开始讲白袍将军薛仁贵的故事……奶奶还在,白发苍苍,眼里汪着泪水,提着装满草木灰的簸箕,佝偻着身子,蹒跚地向地里走去。大伯还在,大伯脸黑,不苟言笑,天才麻麻亮,就扛着锄头出门去了。二伯没走,他枯坐在老屋的屋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自种的旱烟,烟从鼻孔里、嘴里冒出来,有时咳嗽几声,咳得厉害,鼻涕眼泪都出来了,露出黑黄黑黄的牙齿。

  在那个大山里,在那个半山腰上,在那个褶皱里,树林掩映了村庄,还有村庄里的人们,在我的纸上徐徐展开,流淌在我的心底,在我的泪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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