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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梢上的春天散文

时间:2022-07-31 15:05:16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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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梢上的春天散文

  陽春三月,大地回暖,万物也开始复苏了。平原上的村庄,被大片返青的麦苗和刚刚冒出地面的豌豆苗围拢着,在陈旧的屋宇和蜿蜒的乡村小路之间,仿佛新的希望就要到来了。可是,这个时候,望着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和庄稼地,我的心情,却怎么也舒展不开来。因为,一年之中,真正的饥饿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树梢上的春天散文

  这是一个青黄不接的季节。村子里鲜有粮食充裕的人家,打我有记忆开始,到1980年代初离开,这个村子里,关于粮食的饥荒,似乎从来就没有断绝过。按说,家里面劳动力多的,可以多分一些粮食,日子要好过一点,但是普遍的粮食短缺,是那个年代鲁南乡间不争的事实。

  父亲去世后,大哥最大,虚岁也只有十六岁,所以还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劳力,挣不到一个整劳力的工分。一家子七口人,只有母亲一个人,拼死拼活地干,到头来队里分粮食的时候,还总是比别人家少一大截子,可是吃饭的嘴却在一天天长大,而不是缩小。所以,那个时候总是感到饥荒的压迫。新的粮食还没有下来,分到手的粮食早早地就吃光了。没有办法,就只能什么粮食下来了就吃什么。粮食总是不够吃,有人就埋怨我母亲不会过日子,说什么刚下来麦子,全家就吃全麦子的煎饼,也不知道掺些地瓜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惜乎着点儿,搞得总是一年的粮食,半年不过就吃完了。在饥饿难耐的日子里,想必我也是那些埋着怨母亲的吧。

  其实现在想来,母亲能有什么办法呢?眼皮子底下,六张睁开了眼睛就要吃饭的嘴,她也只能吃了上顿再想下一顿的问题。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从供销社里作为返销粮和救济粮买回来的多数是半袋子红薯干,少得可怜的玉米要当作细粮吃。没有吃的了,母亲就把别人家喂猪用的红薯秧子磨成的“糠”,掺着少量的红薯和玉米面摊成煎饼吃,有时候干脆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了“糠”,就着咸菜,一家人吃得也是热火朝天。没有见谁说过难以下咽,母亲也总是安慰着大家,说是什么 “黄金大饼”啥的。我猜想,母亲所指的“黄金”,大概就是那几粒不时出现在“糠饼子”上的玉米粒吧。但在那个时候,这些散发着金黄|色*人光芒的玉米粒呀,在我饥饿的眼睛里,真的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举天之下,哪有不希望儿女吃饱的母亲。可是母亲总是要控制着我们少吃一些,多喝一些汤。因为“糠”吃得多了,大便困难,有时候也会伤害身体的。

  当时,我在课本上知道旧社会的穷苦人家,是靠吃糠咽菜度日的,可是我回到家里,吃着“糠”的时候,竟没有一口菜可以帮我咽下去。幼小的我,并不能理解真正的“贫穷”意味着什么,面对这样一个食不果腹的家,我无能为力,绝望而又无奈。我把这一切苦难的根源,归根于父亲过早的离去。在此后的许多年里,我也都会在心里安慰自己: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所以你要忍受和承担所有别人不能承担和忍受的一切!

  一切,都是因为春天的到来。柳树冒出新芽的时候,杨树上的白絮子飘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可以把那长长的“穗子”给撸下来,放在开水里烫一下,再放上咸盐,如果还有黄豆的碎末,做一锅鲁南人习称的“渣豆腐”,用煎饼包了,顾不上烫嘴了,大口地吞咽,自然也是一道美食的风景。问题是,你要是连续几天,甚至十几天地这样吃下去,保证你的胃里也已经泛绿了。

  杨树穗子不可以吃的太多,也没有办法吃多了。因为过不了几天,一场风,或者春雨,就会将这些飘摇在杨树枝头的“穗穗子”刮落得满地都是,想吃也吃不成了。

  用不了几天,就是四月槐花香了。房前屋后,沟崖地头的槐树上,是一树比一树更壮观的白色披挂,犹如一场春雪挂满了枝头,风摇树动,花影婆娑。槐花盛开的季节,真的是壮观呢!我有时候想,如果不是因为要填饱肚子,这槐乡国里的春天,真的是一场幻梦般的季节,你刚刚脱一去了一个冬天的厚重棉衣,轻抒了腰身,眉眼间这如影相随的槐花,就扑面而来了。

  槐花味甜,几乎无需添加辅料,用一匙豆油,加上盐巴炒了,放上几片红辣椒,那不是美味是什么?可惜,饥肠辘辘的人们,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一筐头一筛子地捋回家来,掺进红薯糊糊里贴成饼子,或者过开水后晒干了,以备不时之需。用手举着加入了槐花的红薯饼子,蹲在自家或者邻家的门槛上,就着一棵干葱还是咸菜疙瘩,大口地嚼咽,整条巷子里都充斥着槐花和红薯饼子甜丝丝的味道。

  鲁南的春天里,要说树梢上的美食,当属香椿芽了。香椿树在乡间,并不是什么尊贵的树种,只是每年的春天里,那枝顶树梢的新芽,常常因为其质朴的香气,而成为乡间的一道美味。稚一嫩的幼芽,甫一拱出枝头,就被迫不及待的乡人们用手尖掐了去,开水一烫,拌了蒜泥、醋,如果再滴上几滴香油,那就要流口水了。只是,这对于处于饥荒中的人们,几乎是一种理想,大多数时候,人们还顾不了这么多,只是填饱肚子,以粮充饥而已。

  不过,香椿芽的另一种吃法,现在倒是挺流行的,那就是“香椿芽煎鸡蛋”。那个时候,一般人家舍不得这么吃,也吃不起。家里的母鸡下了蛋,都换成油盐酱醋,除非是家里来了贵客,谁舍得把鸡蛋煎了自己吃。需要说的是,现在宾馆酒店里的“香椿煎鸡蛋”,他们使用的是罐头饼子的“香椿芽”,是大棚和温室里工业化生产出来的,不是我们乡下院子里,那一棵需要爬到树上才能采下来香椿树芽了。所以味道嘛,也就不好说了。 上一页12下一页

  不几日,香椿树上的芽子就不再鲜一嫩了,慢慢地长成扩大的叶片,摇曳在风中日头里。这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采了这些老了香椿芽,洗净晾干,撒上大盐粒子在瓷盆子里,一层层地用力一搓一,然后装入坛子腌上,盖紧了盖子,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当咸菜吃了。有的人家会吃上整整一年,直到来年春天。腌香椿芽,因为放得久不变质,又持久地保持了香椿的鲜香味道,而成为鲁南乡间几乎每家必备的当家咸菜。

  我在新疆当兵的那些年,每次有战友回乡探家,母亲总是让他们给我带上一包她亲手腌好的香椿芽和煎饼回来。千里迢迢,往往是带回来的煎饼已经生一毛一变质了,可是每当打开那一包香气扑鼻的香椿芽时,我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母亲佝偻着身一子,在一盏如豆的灯光下面,一手持着瓷盆,一手抓着大把的盐粒子,用力地在那些香椿叶子上一搓一揉一的影像。

  是什么时候,我吃完了母亲捎来的最后一捧香椿芽?现在,我知道母亲连同那些饥荒里的春天,一起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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