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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雨的散文

时间:2020-12-07 09:57:04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沙雨的散文

  夜宿"塔里木宾馆",其实就是农场里常见的那种两层小楼。农场里来的大人物不多,有时来了,也不一定在这里住,偶尔午间休息一下的情况应该是有的,所以这"塔里木宾馆"的档次,在沙漠深处算不上高档,也不算太落伍吧,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安排下面的连队来场部开会或者办事的人,回不去了,在这里住上一宿。岁末年初的时候,农场里搞个学习班,集中培训什么的,也会把学员们安排在这里食宿,所以这"塔里木宾馆",在农场人的心目中,还是蛮温馨的。

沙雨的散文

  我住在一楼,晚上进来的时候,夜已深了,加上长途劳顿,那梦中的云游,也是香甜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是大明。我恍惚着,还不愿意从这场陌生的睡眠中彻底醒来。犹豫中,感觉唇齿间有异物充塞,摸了一把脸,一层细细的沙粒。睫一毛一间,鼻孔里,满是细致的沙。我慌忙起身,看见一扇窗户是开着的,隔着一层陈旧的纱窗,有一道沙子的斜坡横亘在窗台上。我无法想象这些细小的沙子,耗费了整整一个夜晚,从怎样的黑暗中,越过了我的梦境,铺满了这个陌生的房间。它们借助了一场风,还是一场雨的力量,抑或是一场时光的漂移?

  是下过了一场雨的。我分明感觉到了这个清晨雨水的气息——清新、爽朗,还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明亮。而那些和沙子一同到来的雨水呢?它们结伴而来,乘兴而归,却把这些干净的沙,留在了我房间里,我的脸上,胳膊上,嘴巴里,眼睛里了。无处不在的沙,耗尽了一场多么微小的雨水,她们一定是赶在黎明到来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而整个沙漠的干渴呢,也一同经历了整个夜晚的逃离吗?

  其实,我不用推开窗子,抬眼就可以望见隔不了几步远的沙田里,有几棵垂头耷脑的柳树,在太陽底下蔫不拉叽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很久了,这些沙漠中的树,弯腰垂背,呈现在阔大的沙漠背景里,孤单而悲怆。

  远处,是一溜平房子的家属区,错落着的,挤挤挨挨,这时我一下子就窥见了人间的生活。长一驱一直一入地进入到大漠腹地,过于遥远的荒漠和空旷,有时会在人的心底里,种下一些悲观和绝望。我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错落在远处的"居民区",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女孩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长发飘飘地从那"居民区"的一条巷子里出来,迎着沙漠里硕一大的朝陽,渐行渐远,慢慢地变变小了,小到她身后铺天盖地的霞光里,只剩下了一个圆点。

  早饭的`时候,在餐厅里见大家议论着昨天夜里的雨,农场的小杨科长说,塔里木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些若有若无的雨水和沙粒,狂风大作的时候,你们称之为"沙尘暴",实际上,这种昏天黑地的日子,我们这里从来都不觉得稀罕。

  我知道,在这里我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叫上车子,往沙漠深处,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场部的水泥路面不远,接下来,便是松一软干爽的沙子路了。初始,路两旁是有树的,杨树、柳树还有榆树,不能说有遮天的浓荫,但树荫下的凉爽是躲避不了的,越往深处走,树影稀疏,渐至断绝。荒漠上也没有了路。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一小片绿洲,我和司机老李,都怀有莫名的好奇心,觉得这么远地来了,不能枉费了时光的馈赠。老李脚踩着油门,小心地在沙丘上寻找着一些往昔的车辙或者牲畜的蹄印,我们早已经忘记了车窗外面的酷烈和艳陽。

  沙漠是柔软的,一如她宽阔的心肠。我们到达的是一个行将废弃的"连队"旧址,这些建于几十年前的房子,大多数处于即将坍塌的状态。但是,在这里我看见了曾经的幼儿园外墙上"幸福的童年",尽管颜色斑驳了,那些散发着童心和温暖的画面,那些浸泡在旧时光里的幸福,依然让我在这荒原的沙漠深处感动着。"连部"的院子里,停放着几台用于农耕和收割的机车,它们东倒西歪的样子,像极了人生的暮年,一些衰败和被弃置的迹象,漫不经心地生长在墙土和柴堆上的茅草上了。而沙土溅起的尘烟,久久不肯散去。

  我没有希望可以看到一个活在其间的人。但我分明看见了两个围着头巾的女人,肩扛着一把镢头还是我们新疆人常说的"坎土镘",他们从一座堆满了树枝和柴草的院子里出来,轻声地议论着什么,看见我们的车子,就像看见这沙漠里的半截子土墙一样,没有半点儿反应。她们头也不回地从我们身边经过,踩踏着没了脚脖子的沙子,其中一个女人的手上,似乎还拎着一个塑料桶。她们用厚厚的头巾把自己的头和脸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我心里面起了疑惑,这个废弃的"连队"旧址上,还有人,还有生活其间的人!我想象到了他们远处的棉花大田里的葵花。这些蛰居在沙漠的人家,需要跋涉多远的路,才能又一次走出沙漠的机会。或许,这里只是他们的一个生活和劳动的点,过了农忙的季节,他们又会回到场部或者连队新的居住小区里去。

  而当初的"连队"呢,早已经在岁月的浩繁中四散而去了吗?曾经的热闹,学校、幼儿园,说明人们曾经视这里为自己永久的家园。可是荒漠还是逼走了他们,在时间的这一场比赛之中,人类的退却,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无法抚平这些流浪在大地上的沙,这些铺天盖地的,无法被自己和命运带走的沙。太持久的荒凉,成就了太过浩大的苍茫,就像我们渴望已久的一场雨,她从没有来过,还是她已来过,又走了,我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2012年5月21日14点37分乌鲁木齐陋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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