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不散的思念散文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唤。这是生与死的距离,更是阴阳相隔的永远!
——题记
“乌啼鹊噪昏乔木,阴阳两隔谁断肠?”
清明节,下了一天的雨,像扯不断的线,那雨丝从天空飞奔而来,连绵不绝。空气中透着一丝春天的阴冷与寂寞。微寒薄凉的风一阵阵地从我耳畔吹过,梧桐树淡紫色的花,经不起风吹雨打,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在和春天作最后的告别,又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4月6日晚八点多,我正在灯下读一篇小说《我的少年时代》,嫂子忽然打电话来,说父亲有点不舒服,让我赶快去一趟。我心想,上午去二哥家时,父亲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说病就病了呢?我正收拾东西期间,嫂子又把电话打了进来,她的声音急促并带着哭腔,听起来有些颤抖。“你怎么还没有来,咱爹生病了,我害怕……你快来,车也别开了!”我一听,顿时血往上涌,心想不好,穿上棉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楼,来到小区门口,恰巧有一位出租车拉的乘客到站。他刚下来,我便一弯腰坐了进去。司机看我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急忙问我要去哪里,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龙亭后……颂园……”十多里的路程,出租车司机也不敢多问,只是善解人意地开着车熟练地左拐右拐,一路狂奔。当我风驰电掣般地赶到二哥家时,120急救人员正给父亲的生命做最后的努力,他们无奈地摊开了双手,我顿时放声大哭。几分钟的时间,父亲突发心梗,便匆匆去离开了我们。摸着父亲依旧温热的身体,我心如刀绞。
父亲今年八十一岁了。这几个月,他和母亲在孝顺的大哥二哥家轮流生活。这个月,他居住在二哥在城市里的家,他一直想回老家二哥盖的西院那几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生活,那是他和母亲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本打算放暑假了,我有时间了专门接他和母亲回那个院子里住上一段时间,圆父亲怀旧的梦,没想到父亲却没有等到那一天,便撒手人寰,急匆匆地离开了我们,而我再也没有机会侍奉他了。想到这里,我就泪如雨下,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都八十多岁的人啦!”这是父亲近两年的口头禅。我听了总不以为然。我总想着时间还长,明天还很多,机会还会有,什么事都往后推,然而时光却是如此无情,片刻也不等人。一边坐着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去,一开始吓傻了,直到她明白过来,才像个孩子般地放声痛哭。
其实再有两天,父亲和母亲本就可以回老家到大哥家生活。虽然不看手机,也不看日历,但父亲掐指算着,心中也充满了回乡的期盼。然而,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犹如晴天霹雳,让我和哥嫂手足无措,思绪一片混乱。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了,二嫂的娘家兄弟素国哥开车载着伤心欲绝的我和二哥二嫂护送父亲的遗体回老家。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再也听不见他轻声的叹息。晚上十点多,夜,黑沉沉的,高速路上车辆不多,静得可怕,一百多里的行程,却是那么的漫长,此时用捱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心中充满了忧伤,让我忍不住痛哭失声。
我从没有感觉到过生命是如此脆弱,薄如蝉翼,一捅就碎。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来,父亲还像原来那样,站起身来,拄着拐杖微笑着向我走过来。
“别有樽前挥涕语,英雄迟暮感黄金。”
十年前的元旦那天,一向身体健壮的父亲因饮酒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因为小脑出血量少,它自己慢慢吸收了,过了大概有一个月的光景,坚强的父亲竟然奇迹般地又站起来了,他的身板依然挺得很直,如青松般刚毅。但从此他便落下了残疾,走路左脚不灵便,吃饭时,母亲给他围上个围裙,左撇子的他,不得不改变一生的习惯,开始用右手吃饭。说话不是很清楚,但他思维很清晰。从那以后,他便终日与拐杖为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时候,无论严寒的冬天,还是炎热的夏天,每天清晨,天不亮,他就和母亲起床了。母亲去厨房叮当叮当地做早饭,父亲则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练习走路,摔痛了也不说,跌倒了再爬起来。他的坚强与隐忍非我辈所能及。春天宁静的早晨,迎着东方的第一缕晨曦,和着清晨樱桃树上的鸟鸣,闻着树上枣花的清香,父亲的身影便会准时地出现在庭院里。他拄着拐杖,目视前方,走成了一道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风景。父亲走累了,就站在院子中央,看院中母亲种植的青菜豆角,看院外的那棵开满梧桐花的大桐树,桐树老了,上面长满了虬枝,如果是从前,父亲肯定会把它们掰下来,做柴烧。如今,他只能望而兴叹,任由它生长。他把二哥给他买的`收音机挂在脖子上,每天不厌其烦地坐在家门口听着熟悉的家乡戏,这是他生活中的一大乐趣。父亲的晚年比任何时候都热爱生命,因为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嫂、战友一个个先他而去。对父亲来说,衣食无忧,有妻子的陪伴,有儿女的牵绊,活着就是幸福的。他喜欢坐在大门口,一是可以看过往的行人,再就是等我和兄弟姐妹去看望他。
父母在,家就在。二哥在县里上班,他时常在城市与乡村的家之间奔波。怀着感恩的心,我和姐妹们也时常在星期天回老家看望父母。一开始,我坐城际公交,再从城里坐小三轮回老家。后来自己买了车,几乎逢星期天都会开车回家。为了给父亲惊喜,我有时不打电话,而是突然降临在他的面前,他看我们来,便一脸的笑容,大声地呼唤母亲去做饭。一向不吃肉的他,大口地吃着女儿给他买来的肉。有时,我也打电话先通知母亲,让她问我父亲想吃什么,明知道父亲不会有什么要求,为了让他开心还是忍不住问问他。“吃什么,吃什么都中……”父亲总是呵呵地笑着,一副很满足的样子。他的一生最怕给别人添麻烦,他知道儿女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他对儿女无所求,只是希望闲暇时常来看看他就知足了。
我大哥因为小时候特别调皮,经常惹事生非。为此他没有少挨我父亲的打。二哥志小时候体弱多病,父亲给予他的怜爱多一点。父亲到了晚年,回想起往事,心中总是充满了自责和愧疚,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国小时候我打他了,他会接受我吗?”我们总是劝慰他,哪个孩子会跟父母记仇呢?棍棒底下出孝子,孝敬您还来不及呢!父亲听了,就会像个孩子似的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地舒一口气。记得十年前父亲在开封康复治疗时,因为我们都要忙工作,是在家务农的大哥放弃做生意的机会,天天陪在父亲身边让他到康复房里做训练的。
父亲的一生历经坎坷。他吃尽了苦头,但也磨练了他一生刚强不屈的性格,从不向困难低头。爷爷奶奶早逝,父亲从小就成了孤儿,他和比他大七八岁的大伯相依为命。16岁那年,他没有和大伯商量,自己偷偷地跑去部队当了兵,18岁便入了党。军人出身的他一身正气,刚直不阿。他年纪轻轻地就在部队当上了文书,58年开发北大荒时,父亲身先士卒,率先报名,去偏远的东北。在距离苏联一河之隔的地方,他们垦荒种田,不几年的光景,就把北大荒变成了北粮仓。母亲十七岁那年,姥爷带着她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到了那里,和年仅二十岁的父亲成了亲。从此,他们心手相牵,相依相伴,执手相看两不厌地走过了半个多世纪。
因天气严寒,父亲在东北时患上了伴随他一生的疾病——支气管炎。终因身体原因,父亲带着母亲不得不辗转又回到了故乡,我们兄弟姐妹相继出生后,父亲用山一般的脊梁撑起了家的重量,他不但为我们的成长操碎了心,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不忘使命,到大队当了支书,带领村人走上幸福生活的道路。再后来因工作需要他又调到了乡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父亲和村里的领导一起出谋划策,便考虑给村里修路了。因为一到雨天,村中的泥巴土路便成了泽国。村里的这条公路,是父亲带领着村人们,自力更生,一点点地修筑起来了。每次回老家,行走在村里的柏油公路上,我的心中便升腾起一股对父亲高山仰止般的敬仰之情。
父亲,当年您领着修的路还在,您却和我们阴阳两隔,再难相望。从此之后,世上再无父亲高大的身影,我也只有在回忆中把您追寻。“一年一清明,一岁一思念。”以后的每个清明节来临,我们的话题都将和您有关,风吹不散儿女对您的无尽思念,今生今世,您是我们心中永远难以割舍的痛!
风啊,你吹吧,尽情地吹,你那轻柔的话语,一定是父亲对我们的亲切叮咛,是父亲对母亲一生爱的誓言,对亲人的思念与挂牵,无尽、无涯……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父亲,您日思夜想的故乡就在眼前。风起时,您的样子便又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