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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路的散文

时间:2020-11-27 08:25:55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水路的散文

  我觉得,我走的水路一定比旱路多,就像老人们说的那句俗话“他们的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多。”这话听来夸张,事实却毋庸置疑。

水路的散文

  水,是故乡独有的色彩,单独一桶是无色的,全部容纳一起就变成深蓝色了。印象最深的是范仲淹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每次想起这首词,就会想起故乡的水,在我心里,故乡的水就有这样的意境!

  因了这些诗情画意的情怀,便不由自主的走了许多水路。

  一开始走水路,挽起裤腿,拽着母亲的衣角,心惊胆颤,生怕抓得不紧就掉进河里。小脚踩着软滑的水下泥,像踩在滑溜溜的蛇身上,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那时候母亲胆子特别大,齐腿深的河水在她眼里,和小溪流没有区别。她像护犊子的老牛,脊梁背着背篓,用柔软且有力度的手,扯开我拉着她衣角的手,一只胳膊像夹一捆柴火似的,把我夹在胳膊窝里,三下五去二,只要几步,便迈过了那条河,我认为犹如天埑般的存在。

  河的一边有大片的土地,土地肥沃,不仅长庄稼,也长青草。很多和母亲一样的妇女都蹲在地上,嗤啦,嗤啦,那一把把飞舞的镰刀像划破云霄的惊雷,一道道声响过去,便搂起一大把青草。

  傍晚的太阳,像红彤彤的大磨盘,从西边映射过来,她们的身上涂抹着金色,带着一层晕黄的光。那把镰刀像烙在心上的锯齿,拉开童年的帷幕。

  我跟在母亲和那些大婶大娘的身后,用幼小的胳膊抱起她们割下的青草,一把一把搂成一堆。那些年此起彼伏的镰刀声,让故乡生动无比,灵活的手,在那片土地上绘制一副又一副画面。放牛放羊的孩子,扯着扎鞭,竭尽全力的配合,啪啪啪的声音与镰刀汇合,合奏一曲田园牧歌。

  稍微大一点,和故乡的小伙伴一起,一拉溜好几个,你拉着我,我拉着你,背着各自母亲曾经背过的背篓,趟过河,在同一片土地上炫舞。一棵棵青草在纤弱的手下成撂倒在地,最后装进背篓,压在了脊梁上。

  那双纤手慢慢变得粗糙,多了纹路,多了水泡,水泡最后化成了茧子。有月亮的夜晚,母亲叹气,那些茧子好像长在她心上的刺,不断刺疼她的心。

  绕着村庄的水,如同禁锢在村庄的.钢筋,绕一圈又一圈,我们重复着一条又一条水路,去播种,去收获,走过那段水路,就是趟过一年又一年的岁月。

  不记得走了多少水路,只知道水路是童年和少年每一天必须要经过的,我家的那头牛,一直等着我,等得它老态龙钟,再也犁不动土地,最后与故乡告别,湮没在风尘里。

  那年,父亲带我走水路,那条机动小船停在丹江的深处。我跟在父亲身后,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跳过一道又一道沟壑,累得气喘吁吁,坐在那条渔舟一般大的小船上的时候,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出气儿。走了几十里路,搭乘别人的小船去湖北看爷爷,只是为了省下两个人六块钱的船票。

  父亲胆子极小,那一整天,他把我堵在不足两个平方的船仓里,不许露头,唯恐一个不小心,掉进深幽幽的丹江河里。

  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探着脑袋瞄一眼丹江水。那水和天一样,带着蓝底,深不可测。机动小船沿着一高一低的浪头,一起一伏,似乎被人抬起又重重放下,抬起放下,抬起放下,刚开始挺喜欢这种感觉,没有多久,瘦弱的肠胃便发出不甘心的呐喊,我爬在那个狭小的船仓里,抱着盆子吐,刚一抬头,又看见自己吐的污垢,再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呕,直到把一肚子的青菜汤呕尽为止。

  我特别希望那段水路能短一点,再短一点,让沸煮的肠胃舒缓一点,让人生的路平坦一些。

  那次之后,父亲说他以后再也不带我坐那种小船走水路了,那一天对他来说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做好了所有不好的准备,把一个车轮胎时刻抓在手里。

  他坐在船头,看着溅起的波涛,锁紧眉头,两只手圈成拳头,把一身的力气融入其中,如果,万一……父亲攥紧所有的害怕和担心,直到机动小船安全泊岸。他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如同卸下千斤重担。

  那是我和父亲走过最长的一次水路,也是唯一的一次。而后不管日子多紧张,他都会积攒几块路费,让我坐上大轮船,到丹江的另外一边。

  父亲像老鹰一般,把我放在怀里,他一次次想放开我的手,一次次又舍不得。最后,他变成了放风筝的人,一手牵线,一手慢慢把我推如高空。风大的时候他拽拽,我离他就近一些,风小的时候,他又把我扔出去,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飘游。

  再后来,我像稚鸟长出羽毛,一个人离开故乡,坐豪华的大船走水路去远方。

  远方像地平线一般看不到尽头。我走的时候,父亲母亲站在村口的榆树下,站成了两尊雕像。

  那船很大很大,大的晃花了眼睛。我坐在车上,车又坐在船上,这样的旅途甚是有趣。我怀揣希望,让一段旅途长出许许多多的幻想。

  坐在船上,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黄鹤楼,高耸的塔,像从天边直入胸怀。那一刻似乎看到了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帆,似乎听到了两岸的猿声,古人的才情和心境,我领悟的不多,我所看到的,是那条水路,长不见尽头的水路。

  我对那条水路的爱,不亚于任何人。而我出生的那条汉水流域,则是它的支流。

  万事有因果,我从丹江走,最后从长江出去。我沿着水路走啊走,从童年,到少年至青年,用了二十年才走出去。脚踩到岸上的时候,有瞬间的恍惚,也有长长的失落,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故乡落在天边。

  许多年后,我回家,旱路四通八达,想走水路却成了奢侈。我用几十年走出村庄,回去的时候,用了几十分钟。这种落差最后被人们简单的总结为“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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