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城散文
一、
在每个人的一生当中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那个地方也许是生他养他的故乡,或许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城市或乡村。其实,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这个地方对一个人影响很深,也许是生活上风风雨雨的磨难,爱与恨的纠缠,或许是人生成长的经历,虽然那些过往的事情,并不惊天动地,但却是一个人最难以忘怀的。阿克苏就是我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一个地方。虽然我没有出生在这里,它也并非是生我的故乡,可是,我的童年和人生都是从阿克苏这块土地开始的。
假如,我还在东北的老家,我想,我现在很可能是一位农民,或者是成千上万的打工者中一个。每日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着,我能感受到每一滴汗水的咸涩,我能看到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也许没有曾经的背井离乡与颠沛流离,也就没有今天人生明确的目标,为这样一个很遥远,也许一生也达不到的目标,而不懈地努力着奋斗着;也许没有人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挫折,我不知道会走向哪里,哪里才是我这艘小船停靠的港湾,我也不会走上写作的这条路。就是有了这些冥冥之中的安排,阿克苏这座边塞小城,就成了我这一生最热爱最无法割舍的地方。
在我的记忆里,人生很多精彩的片段都深深地烙着阿克苏的印迹。它就像一件并不名贵的白板羊皮大衣,不用时,随意搁置在哪里,它不会与我们争夺一分一秒的光阴,更无需我花费很多心思打理它,也不管尘土覆盖的有多厚,更不管它是否忍受得住时光的冷落与煎熬,往往还会被我淡忘它的存在,它依然毫无怨言地等待我的下一次青睐。用它时,白天冷了穿上它御寒,晚上或盖或铺抵挡寒霜。不管我意气风发时,还是我垂头丧气时,只要我回到阿克苏,就像一头扑进母亲的怀抱。无论我有多么疲惫,也不管我心灵的创伤有多深,我总能感受到母亲般的温暖和亲切。她都像母亲那样注视着我,像母亲一样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母亲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母亲总会原谅自己孩子的过错。阿克苏也不会嫌弃我,阿克苏更会原谅我的错误。
二、
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故乡这个概念的,我二三岁就离开了东北的黑土地,随父母迁居阿克苏,我的童年是从阿克苏这座塞外小城开始的。
那时的阿克苏城很小,时常我们这些疯跑的孩子,不用多少时间,也不费多大力气就跑遍了全城,甚至一不小心就跑出了城。那时,我们实在没什么可玩的,更没有现在孩子们那么多好玩好看的玩具,到处地疯跑满城地追逐,是我们这群野孩子最大的乐趣。
我童年的阿克苏城和乡村的区别不大,只是城里没有大片的农田,乡村没有城市里那么宽的'马路。其实那时的马路并不宽,和现在阿克苏的马路相比窄多了,只是那时的车辆少,偶尔有一辆嘎斯车或拖拉机经过,还会招来很多看稀奇的人,所以,显得那时的马路很宽敞。那时阿克苏的马路上跑得最多的是马车、牛车、驴车,还有一队队铃声悠远的骆驼队。叮叮铛铛地走在阿克苏大街上的驼队,就像一幅古老的风景画,总是让人幻想连篇。小时候,我不知道那些路经阿克苏的骆驼队运输的是什么,反正每峰骆驼背上都架着很大的麻袋包,最前面的骆驼的脖子下挂着一只很大的铃铛,走起路来总是发出很悠扬的铃声,那声音虽然很低沉,却能传出很远的距离,相隔很远都能听到驼铃的声响。每个驼队前面还有一头小毛驴,背上驮着赶驼队的人,引领者驼队消失在远方。
那时,要运往南北疆的物资有很多,大到各类生产的物资,小到生活用品都需要从内地运来。可是跑运输的卡车又很有限,驼队就承担起了慢慢长途运输物资的重任。所以那时的阿克苏大街上,时常会听到悠扬的驼铃,会看到慢悠悠的驼队经过。晚上拖着残阳投宿在阿克苏招待所里,卸下货物歇息一晚上,第二天又迎着朝阳踏上西行的征途。
我们小的时候,很渴望能骑上骆驼高大的身躯,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能骑着骆驼在小伙伴面前走上一招,那种感觉一定很威武很神气。其实,骆驼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温顺,那么憨态可掬。它们对陌生的气息很敏感,只要我们一接近静静卧伏的骆驼,它们就会警觉发出信号和很粗壮的喘息声,继而伸长脖子高高地扬起头来。虽然,我们偷偷地钻进招待所的院子试过几次,可还没走到骆驼跟前,就被骆驼警觉气势吓退回了来。
三、
还好,跑出城的我们还知道那些绿油油的是麦子,高的是玉米,长在水里的是水稻。不像现在的孩子不认识麦子,把麦子当成了韭菜。跑出城的我们,时不时也会闯一些意想不到的祸。偷果子、偷瓜、掏鸟窝、打架是常有的事儿。悄悄地钻进维吾尔人的苹果园或杏园、桃园,也不管熟不熟,摘上一些往跨栏背心里一塞就跑。跑回城里安全了,才从掏出背心里胜利的果实。争着抢着咬一口,才知道又酸又涩的生果子实在难以下咽。生果子很快又成了我们的玩具,一个一个生果子在我们头顶上一阵乱飞,打着谁了也不准哭,眼里噙着泪珠嘴上还挂着笑容。
桃子外面的毛是很扎人的,不小心弄到身上,那感觉真是奇痒无比呀。我们偷桃子也和偷苹果、杏子一样,嘻哩哗啦一气胡摘,也不管熟不熟,桃子毛扎不扎人,往背心里一塞就像兔子一样逃跑了。等跑到城里安全了,才发现肚皮痒得直往肉里钻往心里钻。肚皮都挠出血印子了,乃至那股钻心的痒痒劲儿扩散到全身。我们就成了几个抓耳挠腮的孙悟空,双手不停地上下地挠着,也无法解除桃子毛对我们的惩戒。然后,我们再一阵疯跑,背心裤衩都不用脱,一头就扎进了多浪河。投进多浪河,桃子毛不扎了,我们就忘了钻心的痒痒,在水里游呀、闹呀、打呀、笑呀,就是那样简单的快乐伴着我们一起成长。
说起多浪河,又是我们这些野孩子的游乐场。天气刚刚转暖,多浪河水还透着彻骨的寒意,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往河水里扎,爬上岸我们的嘴唇是紫的,浑身冷得直发抖,可我们脸上的笑容却非常灿烂。到夏天,多浪河就成了我们表演的竞技场。那时,我们不知道什么是高台跳水,可是我们尽可能地找一个高台,甚至爬到树上,使出浑身的解数往下跳。虽然空中的姿态并不优美并不规范,可是我们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不美。比谁的水花溅得高,看谁翻的跟头多,谁游得最快,谁潜的时间长。这是我们每次跳进多浪河要比的项目。比完这些还不够过瘾,再比摔肚皮,看谁把肚皮摔得最红。肚皮是摔红了,小伙伴们也高兴了,可是疼痛却要自己忍受。
四、
虽然,又酸又涩的生果子没能让我们一饱口福,可我们心里却总是惦记着城外的果园。隔三岔五我们就会跑出城,蹲在果园的不远处观察有没有看园子的人。确信是安全的,我们才会蹑手蹑脚钻进果园里大闹天宫。
不是每次我们都那么幸运的。人说:再狡猾的猎物也斗不过一个好猎手。这话真是千真万确的,我们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怎么斗得过那些饱经沧桑的大人呢。我们蹑手蹑脚钻进果园,感觉神不知鬼不觉,可刚胡乱摘了几个果子,心里正窃喜的时候,我们的手就被一只铁钳一般的大手死死地抓住。我们不知道那些大人躲在哪里,犹若从天而降一般我们就被抓住了。继而,把我们用绳子都绑到树上,只放回我们其中的一个人去通知各自的父母来领回我们。
这是我们最害怕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可是到了那时,不是愿不愿意接受的问题,而是必须要面对的。好像那时,我们的父辈们对自己的孩子管教都很严厉,对我们这些不喑世事的孩子,管教方式甚至是很粗暴很霸道的,非打即骂。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好像从来没有给我讲过如何做人做事,他坚信的信条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在这样思想理念的支配下,在我的父亲的眼里只有对和错,没任何可以分辨的理由,他们不会因为我们年少无知,而原谅我无心犯下的错误,他常常用最简单的方式,让我明白父亲的尊严和世间的道理。
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父亲决不会容忍我们犯这样的错误,打一定是躲不过去的。可是,没办法被抓住了,不管你怕不怕,也不管你流多少眼泪,这顿打是挨定了。
父亲是把我从城外的果园一路打着回家的。回到家里,在母亲一再求饶下,父亲才停下那双挥舞的大手。我一直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虽然,我的脑袋被父亲打得有些麻木,身上也是火烧火燎大地疼。可我依然像筷子一样立在父亲的面前。我想,让自己像个真正男人一样,承担起这份过错的结果。不管山倒水覆,也不管天塌地陷,我都要挺直了自己的腰板。这也让我长大成人之后,养成勇于承担过错的性格,骨子里有一股不屈不挠奋斗精神,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我都会很坚毅地面对。
五、
大十字是阿克苏城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我们这些孩子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人民饭店下面卖烤羊肉串的和凉粉的。那时只要我们嘴馋了,口袋里有二角就吃烤羊肉串,有一角五分就吃凉粉。小孩子在一起最讲义气了,自己买一串烤羊肉,不能让人家眼巴巴看着,也会让小伙伴分享一块肉,买一盘子凉粉,也会让小伙伴吃上一两口。嗯!那感觉真是太美了,以直到了今天,我再也找不到那种美好的感受。我一直在想
以大十字为中心,东西南北四条大街把阿克苏城分成四个区域。东南方向为东城,东北方向为兰杆,西南方向为英巴扎,西北方向为红桥。这样的格局一直到现在仍然沿用着,只是现在的阿克苏城区比我童年时大得多了。望一眼现如今的阿克苏,一条条繁华热闹的街市,一个个琳琅满目的橱窗,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一条条车流滚滚的街道,街上穿梭着花枝招展的红男绿女。站在现今的大十字上,早已找不到童年的一点影子了。
我们最喜欢跑到大十字玩,不因为那里是阿克苏最繁华的地方,是因为大十字有诱人的烤羊肉串和令人垂涎的凉粉、冰棍,还有刚出炉的馕和烤包子,这些都是让我们一想起来就流口水的好东西。一串烤羊肉两毛钱,一盘凉粉五分钱。可是我们口袋里经常是干净的,别说五分钱,就是一张纸平日都很难见到。
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这已不是什么稀罕物了,满街好的吃的,可就是没有孩子们喜欢吃的。现在每个父母都很发愁,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到底想吃什么,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父母们也会搬个梯子给摘几颗。可是,那时一盘凉粉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太有诱惑力,想着法儿从父母那里弄一毛或五分钱,就算不买铅笔和本子,也要吃上一盘子凉粉。那时,街上到处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大标语。当然我们不知道大标语背后真正的含义,可我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把抓不住的铅笔头缠上一节小木棍还能继续用,把用过的本子用橡皮擦擦去也能凑合着用。最好的办法偷女生的铅笔头和本子。女生发现自己的铅笔头丢了,就会哭眼抹泪,老师就会帮着女生在班里查找。最终的结果,我会被老师罚站写检查。
从父母那儿要来的钱怎么也不舍得买铅笔和本子,一个撒欢就跑到大十字。小心翼翼地掏出折叠整整齐齐的一毛钱,往桌子上轻轻一放,气喘吁吁地对服务员阿姨说:阿姨,给我来一盘凉粉。看着服务员阿姨拿过一个小盘子,在里面装上一点萝卜丝,把手伸进水盆里,往凉粉上掸一下水,再拿起剐子轻轻剐一下,凉粉也装进小盘里了,再浇上油泼辣子、醋、蒜泥和鸡蛋汤,满满登登一小盘凉粉就端到面前了。吃的时候也是很有窍门的,不能吃得太快了,吃快了,还没感觉到香味儿就吃完了。要慢慢地吃,先喝一点又酸又辣的的汤汁,然后挑一根凉粉放在嘴里,细细地品,慢慢地嚼,直到感觉凉粉在嘴里已经化了才咽下去。
那感觉真是太美了,至今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这样美好的感觉会成为我们很久吹牛的资本,也会让很多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六、
大十字人民饭店很久以来都是阿克苏最高的建筑物,也是阿克苏当时最有档次的宾馆。
人民饭店整体有三层,基础以上五十公分高是砖墙,其余全是土坯垒砌起来的,楼板和楼梯也全都是木制的。土坯子怎么会建起三层楼房呢?那时阿克苏的物资十分匮乏,没有水泥厂也没有像样的砖厂,水泥和转都要从乌鲁木齐运来,就地取材能用来建造房屋的只有土坯子。为了不使三层土坯子建的楼房倒塌,把仅有的水泥和砖都用在了底部,建造师们还大大地加厚了墙体的宽度,使其更加牢固地矗立起来。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建筑现在的世纪商厦时,人民饭店被拆除了,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人民饭店、人民电影院和对面的农一师胜利大楼以及农一师司令部、胜利电影院,还有现在人民商厦原址上的反修商店,是不该拆除的。阿克苏有那么多闲置的土地,为什么要拆除那些曾经辉煌的历史呢!那里留给老阿克苏人太多美好的回忆了。老阿克苏人有谁不记得人民饭店?有谁没在人民电影院和胜利电影院看过电影?另外,一座城市怎么能没有自己过去的足迹呢!无论那样的过去有多么简陋,也不管我们过去的足迹有多么蹒跚,那都是一座城市不灭的记忆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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