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岳山散文
巧家城北七里,有七里乡,许多人包括七里乡的人口头上多称七里乡为水碾。那里还有一条大名鼎鼎的水碾河沟,漫漫沙石铺天盖地,面积大约有上万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水碾河沟年年泥石流泛滥,动不动就阻断交通,我在昭通读书的时候,每到暑假既归心似箭又忧心忡忡,担心水碾河沟的道路断了,到了家门口却回不了家,有时候被阻上三天五天,完全奈何不得。在水碾河沟的浊流黄沙之下,才是真正的水碾村,这里曾经是刘百万的家业,良田千顷,稻花飘香,美酒醉人,水车、水磨、水碾咿咿呀呀转个不停。
刘百万大名刘成,因富甲一方家财百万而被称号为刘百万,时间一久,人们只知道水碾刘百万,刘成这个大名反而被忘记了。
正值数九寒天,黑颈鹤和大雁排成各种队形从湛蓝的天空飞过,嘹亮的鸣叫如精铜的号子,悲哀而苍凉,游子思乡,断肠人在天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戴着一顶破毡帽,瑟缩着、东一脚西一脚地走过水辗村向金沙江边走去。只见他瘦骨嶙峋,两步一停,气喘吁吁,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人们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名闻川西的风水先生陶楷。一个在田里耕作的长工看见了这个情景,便报告了刘成。刘成是个大善之人,凡在水碾地界上有遭难的人,必定要出手相助,于是叫家丁们去将这个落难的人找回来。家丁们沿路打听,在葫芦口的风神庙里找到了陶楷。陶楷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堆乱草上,气息微弱,就快要死了。家丁们不敢怠慢,背了陶楷就往刘成家跑。
陶楷在刘成家客房里住着,刘成又是延医又是好菜好饭供着。过了好几个月,不觉已是来年初夏,陶楷的病好了,身体也硬朗起来了。刘成家四周围碧绿连片,稻谷正扬花抽穗,苞谷也出了天花挂了红帽,蛙声阵阵,百鸟欢唱,陶楷思念四川老家啊。然而受人救命大恩怎能不报呢。于是陶楷就向刘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要刘成给他三年时间,必有以报。刘成虽然心里不怎么当回事,但念想一个落魄之人,怪可怜的,由他去吧,就应承了。从此,陶楷整日里东山西山南山北山山上山下到处转悠,刘成家好酒好肉供着,其它一概不闻不问。一晃两年多过去,刘成的家人甚至长工们都对混吃混喝的陶楷有了眼色,但刘成对陶楷依旧礼敬如初。一日红日东升,陶楷心情大好,找到刘成说,成了,找到了一棺好地,叫群猪下山找人喂,我已在那里埋下了三个红色的石头作标记,虽说算不上极品,却也可以大富大贵,后辈子孙必有位极人臣者。因为不知道陶楷的底细,再说跑江湖的四川人骗子居多,不都叫四川耗子么,耗子过街人人喊打,刘成其实也就没有十分当真,只是说,好,先生辛苦了,好好休养一阵吧。陶楷却说,只是有一样,如果葬了这棺地,我的眼睛就会瞎了。刘成沉吟了一下道,这就为难了,我刘家不能让先生您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哦。陶楷却说,这个倒不妨,我已七十多了,而且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只要我的残年能够有所依托就行了。刘成反正是个乐善之人,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什么事,就应承了,说如果先生不嫌弃,刘家就是你的养老之所,你就放心吧。
刘成安排好了陶楷的归宿,毕竟家大业大,好多事情要操持,也不可能天天见着陶楷。陶楷反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去打扰刘成,每日里晒晒太阳,喝喝小酒,想起来了就到坝子街逛逛,特色小吃,时鲜水果,想吃什么就买一点,兜里不缺零花钱。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快,不知不觉又是两三年光阴过去,陶楷已眼花耳背。
正是天有不测风云,刘成过完六十大寿,在一个平静的夜晚一睡过去,第二天再也没醒来,无疾而终。好在刘家的独子刘仁卫已年满十七,可以撑起家来了。刘成的丧事自然是由刘仁卫来操办。陶楷相的那棺地,刘家本来没太当回事,早已忘了,刘仁卫就请了本地的一位风水师选了一个风水宝地,择好日子,安葬刘成。打墓穴的时候,在墓穴的位置上挖出了三个整整齐齐排列的红色石头,并且突然电闪雷鸣,刘仁卫心里十分惊奇,然而也不明所以。也就在刘成下葬的这一天,陶楷的两只眼睛瞎了,陶楷虽说已头脑不太清楚了,大致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这陶楷却没有其它的病痛,但由于双眼看不见,每天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刘家上上下下多有怨言。刘仁卫似乎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玩乐上,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不太可能有心思去想行善积德。那陶楷自然是早被他忘记了。刘成死了,老管家也告老回家了,新来的管家精打细算,很会理财,看到陶楷一天白吃白喝,觉得要让他做点事才成。做什么呢,推磨磨苞谷面总可以吧,省了一头驴的费用了。可怜眼瞎耳背年届八十的老陶楷从此每天顶一头驴推磨,要是完不成额定的数量,还会挨管家的皮鞭。
巧家县城的东面是玉屏山,这玉屏山从刘成家的背后一直绵延到莲塘、红路,就在莲塘村的那一段山上有个红石岩,远远看去火红火红,样子像一只秀媚的丹凤眼,离眼尾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九龙嘴,是几块模样像龙头的大石头,龙角龙头龙嘴宛然,明明是一个龙头,为什么叫九龙呢?似乎也没有人去想这个问题。这九龙嘴背后是一面山坡一直延展入云天,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大石头样子就像一头头肥肥的大黑猪,这群大黑猪源源不断从天上跑了下来,这不就是群猪下山找人喂吗?可惜刘家除了刘成没人知道这个名堂。刘成正是葬在群猪下山到九龙嘴背后的一个窝凼里。
九龙嘴隔着金沙江与四川的小田坝村相望。每日凌晨,在方圆几十里内小田坝的公鸡一定是头一个打鸣的,要是某一天小田坝的公鸡不打鸣的话,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一只公鸡会打鸣,人们觉得这个事很神奇,但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后来,就有人见到九龙嘴上站着一只金鸡,它一打鸣,小田坝的公鸡就跟着打鸣了。可是自从刘成下葬后,小田坝的公鸡一夜之间全哑了,自此,小田坝及方圆数十里不闻公鸡鸣声。
安埋了刘成,刘仁卫的举动也十分怪异起来,他找石匠凿了一个三尺见方二丈多长的石头槽子,槽子做好后安放在一个空房里,每日正午就叫丫鬟烧十二桶热水灌入石槽,然后亲自关紧房门,独自呆在房内,不许丫鬟们偷看。丫鬟们自然知道刘仁卫是在石槽里洗澡,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好奇。
陶楷还没有死,还在磨房推磨。陶楷在川西有一个关门徒弟,一日云游到小田坝,得知小田坝的公鸡已多年不会打鸣了,小田坝的人们愤愤不平,却是无处申诉。这徒弟掐指一算,就知道原因了,而且也知道师父落了难。于是将公鸡不打鸣的秘密透露给了小田坝的人们,并暗授了破解之法。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小田坝的几个身强力壮的人乘小木船渡过金沙江,从筛子水绕到炉房沟,悄悄摸到红石岩,找到刘成的`坟墓,在刘成的坟头上挖了一个大洞,撒了两把糯米下去,不一会,从坟里飞出了一对白鹤,接着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个炸雷将刘成的坟掀开了,小田坝的几个人吓得三魂丢了二魂,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已是风雨雷电过去,天蓝云白,圆月朗照,月光下,大家看见刘成的棺木上有蜘蛛绣了一个图案,是一个戴官帽的人,一只脚已半跨在了棺材盖子上。就在这时,听到小田坝的公鸡鸣成一片,大家如梦初醒一般,赶快撤离。后来,参加挖坟的几个人一个接一个不名原因地死了。大概是因为干这件事也是伤天害理缺了大德吧。
对于刘家来说,当然还不知道刘成的坟被坏了,这一天似乎很平常,只是天亮起来,发现陶楷不见了,上上下下找寻了一遍,没有陶楷的踪影。一个瞎眼老头,路都走不动了,能走到哪里去呢?大家都有许多重要事情要做,找了一会找不到,似乎也就把陶楷忘了。到了中午,丫鬟们照常烧了十二桶水,然后伺候刘仁卫进了石槽房,刘仁卫亲自闩上门,好奇的丫鬟们依然在外等着,可是等到太阳落山也不见刘仁卫出来,这就怪了,刘仁卫每次呆在槽房都是两个时辰,从来没错过,今天这是咋啦?丫鬟们赶紧报告管家,管家一听急了,赶紧喊几个长工来,破门进了石槽房,一看,只见水槽里一条白色的大蟒,像是要说话又说不出的样子,长工们一个个惊叫着撒腿往外跑。这时候只听晴空中一声霹雳,突然狂风暴雨,白蟒腾空而起,冲破房顶飞出去了,大家追出来,只见大蟒往药山顶上飞去了。
正是祸不单行,刘仁卫变成大白蟒飞走了,狂风暴雨来了,这雨一下就不停,越下越大,一直下到深夜,有人听到咕咕嘎嘎的声音,刘家后山的龙起身了,刘家千顷良田和豪屋大宅,一夜间变成了乱石白沙。
水碾刘成家,刘成家被水碾了,后人们大概觉得水碾这个名字不好,于是将水碾改成了七里乡,可是直到现在许多人口头上还是叫七里乡为水碾。
后来,听说有人亲眼看见那条白蟒飞到了药山顶上的海子里去了。
刘成家旁系的子孙今天还在繁衍,其中有一家生活在水碾村边上的三棵树,与我们家沾亲带故,一个叫刘梦虎的人,我们互称老表,他善于营商,很是能干,属村子里的能人这一类,家财虽不能和其祖先刘成相提并论,也是十分富有,只是每当与人说话的时候会说我们刘家以前可是不得了,跺一跺脚巧家县城都会抖三抖,每当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阿Q,不过实话实说,我可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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