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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向季春散文

时间:2021-05-22 16:52:30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已向季春散文

  浸淫在古人的诗词歌赋里,聊微信说以前,都改口了曾几何时。想来是浸淫得挺好。

已向季春散文

  书店找书的时候逛到字帖,随手翻,行楷,《已向季春帖》。

  已向季春,感慕兼伤,情不自任,奈何奈何。

  头一回悟到了伤春的悲悯,春本靡丽生动,却要伤它,是否便是最缠绵悱恻的残忍,又是否是最肮脏的纯净。

  飞花流云,朗朗疏星,缺月挂梧桐,仲夏已深,回忆起这行字还是兀自心惊,奈何奈何。

  我许久不理中华文化,算来得有五六年之久,这五六年后现代主义和法国文学在我的脑子里撞出了巨大的口子,整个人的价值体系,是西方的,是avant-garde的;可终究,在今晚这般心惊的时刻,我才知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中式的,是东方的,是《诗经》里写燕燕于飞的庄姜,是《长门赋》里的陈阿娇,是张爱玲。

  一下子,那样的明白自己的心思,那样的明白,就如隔岸观火一般。

  欢喜总那么不真切,那么遥远。清晨起身,当对着镜子笨拙地化起妆涂上口红时,究竟是想起了什么,才会莫名清醒而一扫欲睡的昏昏?灯下耳畔的声音是模糊的,书上的字句是模糊的,心里在期盼,又究竟是在盼什么?傍晚风停了,心缘何也随着天色空了下来,暗了下来?温凉的,不热,不冷,只是温凉。

  欢喜最美好之处,是所有支离的模糊都蓦自新鲜了起来。微笑,眉眼,烟火,气息,日光,长街,手指的骨骼,衣领的褶皱,全都只是剪影,是幻梦,是触不到的泡沫,可如若他来了,站在眼前,它们才会突然变成真实,变成温度。

  那是种,活着的感觉。

  继而,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不单想活着,还想看到他,想逗他笑,陪他说话,因为有了这些念想或是妄想,所以惊怕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怕他生气,怕他难过,怕真的等到支离破碎的那天,怕自己说出此生不复相见,怕,想要的更多。

  这就是东方的情感,中式的欢喜,它的依托是相思。相思是含蓄的,法国人美国人会说i want you,中国人不,这里,欢喜的背后是室迩人遐的煎熬,是我心匪鉴,不可以茹的惺惺作态的清高,是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的诗情画意。汉字太有深意了,每一步都是温柔的陷阱,锥子般的刺痛都可描摹成枕边草芥,更何况相思。

  你懂吗。

  我懂。

  是夜关着灯,心不愿睡,脑子不敢睡,心惧怕,脑子看透,总之怎样都是无眠。

  往事一幕幕按着顺序出现在眼前,太过明白,这明白再次如隔岸观火般令人心惊,不痛不痒,仿佛是他人的啼笑旁人的闹剧,而我是看客,唯一的看客。

  他言笑晏晏,静默在白昼里;他忽然又不笑了,眉间有了一道直立的皱痕;他走远了,身影长得像是落日拉扯的余晖;他坐在那里,却又像一团模糊的影子,似隔了几世人生。

  你怎会想起。

  因为我已经看不清了。

  你为何不睡。

  心怕梦见醒来兀自失落,脑子明白,这梦一醒,是永永远远看不见了。

  黑暗便成了无上的慈悲,黑暗里的魑魅魍魉在招手,我走近,他们也放我前行,是以,过了鬼门关。

  踏过的那三十秒,最后的几帧画面重新出现,跳脱出了逻辑长线里时间轴的顺序,拼凑在了一起。

  它们如出一辙的靡丽,鲜艳,纷繁,含情脉脉,因而,如出一辙的.残忍。

  再看一遍吗。

  不看了,不看了。

  再次是黑暗,黑暗又一次成了无上的慈悲。我感觉脑子在一点点被挖空,身子飘起来,悬在半空里,待到心落下,又再结结实实摔回地面,一个震颤,起来时全身都是空的。脑子里居住了那么些年的那团时而虚幻时而真实的影子,那团揉捏在一起的浆糊般的东西,突然被展开成清明上河图般的画卷,从右看到左,从左看到右,一切都真真切切。

  我流连,这画卷成了铺在时间长河里的唯一,我独自一人的唯一,我反复咀嚼千百个日夜方才着墨上色的唯一。它的败笔太多,可不妨碍它无价。

  烧了吗。

  不烧,何必耍稚子脾气,留在这里便好。

  黑暗留住了那长卷,我走进光亮里,心说睡吧,脑子说睡吧,它们应允了。

  我知道这个梦里,风云兼程,踏雪而归,独身坐在窗前盼,望穿秋水,雪地里会有一串脚印,他走来,不走近,他笑,我亦笑,春风拂柳温尔清扬的笑,没有疏离,没有寒冰,没有利剑,没有抗拒。

  我靠在窗前写山鬼,写,愿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写完这句抬头看,变天了,乌云密布,他还在那里,笑语晏晏。忽然落泪,不知喜从何来,悲从何来,感从何来,伤从何来。

  黑云压城,我起身关窗,他转身离开,仍旧是无言,仍旧是乌云密布,空气里只剩已经消逝的笑容凝结出的厚重的雾气,催生着暴雨。

  然后我会在这一刻惊醒,醒来窗外照旧是金陵的艳阳天。

  我们谁都没有淋湿,谁都渡过了黑暗,谁都在那无上的慈悲里寻得了自己的归途。

  他自雪中来,雨中归去,白昼到永夜,期间的过程唯有无言的笑颜,如同经历了自滋生至毁灭的整个轮回。

  她的今生在此刻结束,又在此刻重新开始,仿佛佛家所说的,圆寂般的大完满。

  烟花易逝,我早该知晓,一切都是偿还。

  隔岸的火熄灭,我朝着黑暗最后深深望去那一眼,那团模糊缩小至一个点,直到看不见,空余漆黑与寒意。我本不想如此,本不该如此。可世上事,几多如意?

  已向季春,感慕兼伤,情不自任,奈何奈何。足下何如,吾哀劳,何赖,爱护时否。足下顷气力,孰若别时。

  你可知我意。

  无声,却又有何要紧。

  来日,当终知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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