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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秋梦到龙山散文

时间:2021-05-22 10:47:37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一袭秋梦到龙山散文

  十月下旬,温度骤降,及至周末,气温才稍有回升。忽然记起前番与好友相约同游龙山一事,于是电话联系,秋游龙山。

一袭秋梦到龙山散文

  从市区驱车半小时就可抵龙山脚下。龙山是道教名山,山上有座玄武庙,就是现在的龙山庙。据史书记载,全国有道教名山四十座,龙山名列第十四,可见玄武庙当年盛景。龙山玄武庙始建于汉代,后来被毁,现在坐落于龙山之上的庙宇是后来由当地群众捐资修建。相传夏朝时,刘姓始祖刘累随豢龙氏董父在山上养龙,龙山之名由此而来。董父即董姓始祖,因善于养龙,舜帝任命董父为豢龙氏,刘累后来被赐封为御龙氏。豢龙氏、御龙氏应该是一种荣誉称号。玄武本是镇守四方神兽之一,后又被道家升级为玄武大帝。

  我对佛道文化知之甚少,所以总也不明白,佛教发源于印度,又消亡于印度,缘何能够在中国发扬光大?道教是土生土长的宗教,被誉为东方智慧之源,有数千年历史,却为何又日渐式微?如果说佛道一家,其最终目标都是“无为”与“空”,但佛自西来,道起于盘古。一个是夷狄之教,一个是本土文化,它们如何又能合二为一?如果说佛教在中国大行其道与历代统治者推崇有关,又为何统治者独热衷佛法,而冷落“黄老”?

  十多年前曾登临龙山,朝拜过龙山玄武庙里的诸位神君。那时正是春季,杨柳吐翠,桃花盛开。你可以在山上找个地方坐下来,取出随身携带的相机随便对着某一个方位按下快门,便是一处景点。走进龙山如同走进一幅生动的山水画卷。青褐浑厚的山石,拱起坚实粗壮的块垒,那是龙山的肌腱,嶙峋凹凸的沟壑是龙山刚烈的骨骼……那时候,龙山庙宇尚新,香火也还旺盛;天梯长扫,草色青葱,正所谓“青山意定,流水无尘”。庙里的道士道姑们身着皂袍,头戴道帽,各司其职,一副虔诚修行模样……

  今天,在这个长天秋水,红叶满山的季节,我和友人又一次来到龙山。不为谒拜,也不为悟道,只为心中一丝似有似无的牵挂:一别经年,道士道姑们别来无恙乎?

  深秋雾重,景色灰暗。一株株藤蔓伏在荒滩上似乎做最后的喘息,失去青色的藤枝变成了深褐色。大地像是被剥掉了衣饰的女人,裸露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颤抖。山路人迹罕至,抬头望去,玄武庙在龙山之巅若隐若现,庙宇轮廓掩映在雾霾之中。

  记得当年登临龙山顶峰,天地浩浩,云淡风清。东望,擂鼓台近在咫尺;向西,佛教名山大香山与之毗连。峰峦挺秀,云路天梯……彼时彼刻,无论至尊仙道或是净土梵音;红尘碧海或是紫夜蓝天,都不过是庄周梦蝴蝶,无为而忘我。

  然而此时,走近龙山,映入眼帘的却是荒草随风满山舞,落叶凋零遍地秋。才十多年间,龙山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我的一腔秋梦忽然变得悲凉起来:龙山已经嗅不到曾经熟悉的气息了……

  这里太靠近市区,龙山已被四周厂矿裹挟。风沙掠过,总把龙山荡得“灰头土脸”。我们上山时正好是晴天,太阳出来了,雾霾逐渐散去。虽未刮风,但枯黄的草叶上却沾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远远看去,半山坡上的枯草全是灰土色。偶有山风吹来,灰土便随风飞扬。

  我们在荒草乱石中艰难攀登。光秃秃的山坡,间或有一两棵树孤零零地立在山头。树不知存活了多少年,苍劲的枝干向天空伸展。它们应该是龙山孤独的守望者吧!

  没有曲径通幽,也无花木掩映。小路两旁用石头堆砌出几条长长的石墙,不知是分界线还是防火墙。石墙用石灰刷成白色,咋一看去,整个山脊就像戏台上鼻梁中间抹成白色的小丑,怎么看都感到滑稽。

  忽然记起唐代刘长卿的《寻南溪常道士》诗:

  一路经行处,莓苔见屐痕。

  白云依静渚,芳草闭闲门。

  过雨看松色,随山到水源。

  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

  诗写得趣味盎然。白云悠悠,芳草萋萋,一片明丽幽静的景色。想那刘长卿峨冠博带,手执折扇,一路恬淡悠闲地走来。可以想见,当时心态是何等自在。

  宗教文化到了唐代似乎进入一个新时期,各种教派兼收并蓄,信仰的`自由造就了多教并存的局面,可谓是僧侣道人满长安。建于唐代的慈恩寺就坐落在今天的西安市南郊,著名的大雁塔就在慈恩寺内。社会的安定,生活的富庶,又产生了一个庞大的有闲阶层。比如李白,大半生都在游山玩水,寻仙访道。不过我想,刘长卿和李白心境毕竟不同,刘长卿是闲适,李白却是“人生多失意”。

  登上山坡,上面是一片平地,平地向北漫延下去,将要和另一侧山脊连接时突然停止,在原地兀自矗立起一座山峰,这就是龙山主峰。龙山自西向东如一条蜿蜒游动的巨龙,而突起的主峰如龙头,昂首天外,玄武庙就建在龙首之上。纵目望去,陡峭的天梯如从云端垂落。若秋岚起时,云霭缭绕,玄武庙像是悬在云中,道士道姑们就如同天上仙人一般。

  沿主峰天梯拾阶而上,风自西吹来,并不猛烈,却寒意透骨,不自觉地将衣服裹紧一些,背过身去。石梯上落满腐叶,用来粘合石缝的白灰已经剥落,有的地方出现坍塌。一丛丛枯草从石缝里钻出来,在风中抖动。

  我站在石阶上,目光随远处大山起伏,时而跌入深沟峡谷,时而随飞鸟的身影向山巅攀升。我看到大自然造化神工所缔造出的智慧与厚重。我呼吸略带凉意的气息,感受山风吹来时的每一缕清爽……此时,我仿佛能感受到秋天的沧凉与悲壮,秋天的忍耐与坚毅!

  走到天梯顶端就进入南天门。对着南天门依次排列的是三清殿、五龙宫、玄君殿,东西两侧还有十多间偏殿。各殿皆建在峭壁之上,如在半空漂浮。只是年代久远,砖墙已经老旧,有的只剩下残垣断壁。各大殿门上牌匾字迹脱落,殿门紧闭,无法进入。殿前殿后长满荒草,像是许久无人在庙中打坐修行了。每一大殿旁边都有一间用土坯砌起的小房,大概是做饭的地方,里堆满玉米秸,看上去就像一个庭院。但灶火却是冷的,道士道姑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火断炊了……

  我沿一个小慢坡,走到后面的玄君殿。这时一阵风起,将满地荒草吹得呼呼作响。我抬头看天,白云就在头顶飘过;看看脚下,却是陡峭深渊,真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而玄武庙周遭一无遮拦,任凭流云如扫把将庙宇涤荡,昔日道教圣地已经逐渐荒芜。

  我不禁心生疑问:真的有人可以修道成仙吗?若有修道成仙之心,道观是最好的修道场所,可龙山庙里的道士道姑们又在何处?如果庙里无法修行,那么在哪里可以修得不坏之身?

  在玄君殿前,我看见殿门敞开,心中一喜,毕竟还有道士或道姑在庙中坚守。也许他(她)能解开我心中的疑团。我快步走上前去,却见一妇人从殿内走出,她手里端一个簸箕,里面是一些菜子,晾干后准备来年开春种菜。门前矮墙上同样堆放许多玉米秸,门头上还挂了几穗金黄色的玉米。

  这位妇人显然不是出家人,因为她穿着打扮就是一乡下农妇。

  我有些失望地问妇人:庙里的师傅们去了哪里?

  妇人答道:回家收秋了,到现在还没回山,估计不会回来了。

  我又问:道长去了哪里?

  妇人答道:以前是马道长在庙中住持,后来是鲁道长,现在不知谁是道长,也不住在庙里。

  我的心突然感到黯然,眼前出现一种幻象,我仿佛看见道观里的神君们将手中佛尘轻轻一挥,踏一股青云而去,于是玄武庙灵气顿失,像是一桢古画突然失去色彩,变得古旧晦涩。

  其实似我等俗人,骨子里原本就是不相信仙道的,既便仙人来到我们面前,以我等肉眼凡胎,也会错失机遇。因为我们心中充满欲念,不能守着青灯古卷、将个十方韵唱得如神道仙音,从而达到忘形、忘利、忘心的境界。当我们静观内心,会发现我们并不认识自己,所谓仙道、权势、财富都源自于我们的欲望。

  龙山与香山毗邻,香山是观世音菩萨得道证果之地,与浙江普陀山齐名,所谓“道成与香山,显灵于南海”,就是说的此事。我曾经在除夕之夜去香山寺拜佛许愿,沿途大小车辆绵延几公里。有的香客们驱车数百里赶往香山,只是想在新年钟声敲响之际,烧上第一炷香。各个大殿里挤满许愿的香客,无人喧哗,只有虔诚。他们中有官员、商人、更多的是平民百姓。很难相信,受到佛光普度的信众们还会有自私和贪婪……

  玄君殿内供奉着玄武帝君,其雕像道貌岸然、目光深邃。我进到殿内,给玄武帝君作揖。老妇也放下手里的活计,随我进到大殿,手拿短棒,立在香案一侧,充当殿内执事一职。待我作揖完毕,将零钱投入功德箱,农妇用短棒敲了一下香案上的铜鼎,就听“铛——”的一声,铜鼎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且余音久久不散。我感觉,只这一声清响还保存一丝道家仙音。

  “求神仙菩萨保佑全家平安,心想事成!”农妇代我向神君许愿道。

  我听后哭笑不得,却也无法纠正。农妇显然佛道不分。我走出如农舍般的大殿,瞟一眼门头上已经褪色了的杏黄旗,心中生出些许无奈。脚下这片道家圣地有近两千年的文化沉积,历史一页页翻过,岁月的尘埃终还是要将这部历史卷帙风干尘埋。铜鼎发出的清音,不知还能换回多少历史的记忆。既然留不住曾经的繁盛,就让它继续在青灯古卷里沉寂吧。

  顺治帝出家时曾写道: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佛也说,因果不可转,但我们的心念可以转。心就是我们周围的世界,与世界融合在一起,心也就无处不在了。不知顺治帝当年心念如何转动,或许真的是想与世界融为一体吧。

  我看着秋日映照下的荒凉道观,感概不已。

  龙山庙的没落,应该是一种文化的暗示,一个文化的缩影。道教文化的一个最重要内容就是宣扬人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修炼成仙。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那情景可以想象:飘逸且锐不可当,仿佛天地尽在掌握。只是数千百年来,没有人见过有谁能够得道成仙,修得不坏之身,人们感觉修道成仙太难。不管是天尊还是神君,都只是存在于道家的典籍之中。至于把三皇五帝也归于神仙之列,应该是后人敬天尊祖的一种美好愿望吧。道教所说的人可以长生不死,谁也没有见过,铁拐李与何仙姑等八仙人物也只能作为传说留存于我们的记忆。

  与道教相比,佛教阐释的是生命轮回的因果观,认为生命是一个轮回的过程。这种生死轮回的论调,恰好迎合了人们对今生后世的一种企盼。人们信仰佛教,大概就是对来世的一种寄托吧。

  玄武庙西侧有几处薄田,农妇指着农田对我说:以往庙里的道士道姑们除下山化缘聊补无米之炊外,还要自己开荒种地,才能得以果腹。看来,唐宋时代全真教牛鼻子老道们身怀绝技,仗剑行侠,剑光一闪,数丈之外便夺人性命的情形,只能在金庸小说里出现了。

  据说当年重修玄武庙时,一位道姑率领众多善男信女兴废更替,重修大殿,凿石铺路,修筑天梯,全凭手搬肩扛,完成了这项浩大的工程。道姑的善行深得人们拥戴,道姑本人在当地威望极高。人们上龙山朝拜,多是出于对道姑的仰慕。后道姑年事高迈,便在龙山主峰脚下结一草庵,潜心修道。十多年前我还专门去草庵拜见道姑,当时她已经眉发皆白。现在草庵已不复存在,想必道姑已驾鹤升天了吧?愿她老人家修得正果,位列仙班。

  其实佛也好,道也罢,它们只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历代传承中劝谕人们向善归真。佛与道都崇尚淡泊高远、空灵含蓄的境界。在今天这个人欲如潮,物欲似海的社会,能够存有一丝“道心”,结下一点“佛缘”,让自己保持一份理智和清醒,学会宽容、有一颗容人之心,我们的生活就会充满温馨,和煦的阳光也会洒满我们的心田。

  但愿人人都能积善修德,存道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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