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路散文
在我的心中一直有那么一条七十年代的家乡的乡间小路,它蜿蜒延伸在公社和大队之间,那是一条坑坑洼洼,弯弯曲曲,仅能让两辆牛车勉强交汇通过的小路。
从我记事起,它就像根羊肠贯穿着数个错落的自然村落,路的两旁,分别种植两行略显伟岸的白杨树,倒映在筑路时开挖出的宽窄不一的清澈的小河水里。春来,树下绿草萋萋,给黄土的小路增添了一些生机,梢头片片翠绿迎风飘摆,发出哗哗的掌声,夏日枝叶茂密宛若一条绿飘带,舞动在错落的树庄之间,秋风一吹落叶如蝶,突兀地露出喜鹊的窝、啄木鸟的巢,冬雪飞舞,挂满枝丫,一帧北国风光的丽景,呈现在苏北沿海的大地上。
在这条乡间小路上,当时行走最多的,恐怕就是身背书包的少小儿郎。我就是其中一位,每天四次往返,足足跌跌撞撞了五个年头的读书郎,对它有着极深的记忆和情感,每每想起它,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让我分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何种感受、何种心情、何种印迹。
记得第一次走上这条路,是在1971年的春节刚过,春寒料峭,雪,时断时续地飞舞在朦胧的天空,我在学前班老师、一位来自南京的知青姐姐的半逼半哄下,被送到村办小学报名。回来时长达四公里的路上,她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能成为有文化的人,既能报效祖国、孝敬父母,更能对得起自己。快到村口时,她还重复数次教我唱当时的红歌:《东方红》和《大海航行靠舵手》,从此我幼小的心灵与这条小路结下了不解之缘。
每天早上,披着晨光,迎着朝阳,丈量一次,中午心急火燎地赶回家,草草吃点中饭又赶着回学校,等到日落西斜红云夕照时又背起书包,倦怠而又轻松地往回走,高兴时还会哼上几句,音乐课上刚刚囫囵吞枣学来的歌,男生们会你追我赶,有时会玩起电影上打仗的游戏,女生们一般都很文雅,不慌不忙,往往会交头接耳,好像有永远说不尽、道不完的知心话语。
那时路上的交通工具极其简陋,偶尔能看到一、两辆当时的奢侈品——大国防自行车,余下就是弯成77号的11号的腿伴随独轮车,因而路上及其安全,大人们极少接送,也不用操这份闲心。即使出点事故,也就是那些借骑自行车的人慌张而致,最多擦破点皮而已。
在这条路上,让我最感兴趣的,就是老远就可以听到的扁担的吱吱、呀呀声,每每听到,我心里就会想起朱老总的扁担歌。肩担扁担的人无论肩上有多沉,看起来总是那么优雅,一只手轻轻地扶着扁担,另一只手秧歌似地前后甩着,脚步显得轻盈而快捷。要想多听一会,跟上趟,必须一路小跑地追着他,每逢此时,挑担人也往往会高兴起来,更是加快脚步,说说笑笑,来逗引我。那时是因孩提时代朦胧懵懂,现在想起来,挑担的人是何其辛苦,他们的优雅只是无奈和辛酸的掩饰罢了,但仍不乏美的韵律。
行走的次数日渐增多,对路边的野草、白杨、小河、小桥可谓了如指掌,夸张一点说,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来去自如。穿越春花烂漫,夏日繁星,秋月雁阵,冬雪絮飞,随着年轮的增加,我开始会留心观察沿途的人、物、景的变化,也会暗中细细品味、咀嚼这条黄土垒砌、踏实的乡间小路的韵律和风骚。
倘若是连续数日天气晴朗,特别是春、夏、秋三季,随着车轮碾压和鞋的踩踏,地面就很快会形成厚厚的一层粉状尘埃,不从清洁角度来讲,行走其上,惬意、舒服。但此时千万不能风婆露面,哪怕是一小股偶然的旋风,立刻平静就会幻成无声的远古的厮杀战场,稍不留神,定然让你泪流不止,咳嗽不已。
走进雨季,童心晦涩,倘若是倾盆大雨,倒还仿碍不大,尘土随着雨水,冲进两旁树根、河中,只会留下点缀的小小的湖面、池塘,只要越过、绕过即可,大雨也给路边草、树荡涤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空气也更加清新怡人。假如是连续数日霪雨霏霏,那就若不堪言了,鞋子跑进了书包,无论男生女生只好光着脚丫,一步一滑,深浅不一,稍不小心,就会摔成泥猴,男生尚可厚一厚脸皮,混进教室,而女生定然会哭哭啼啼往家跑,不一会就成花鼻猫一只。
最要命的是冬天,雨雪交加,朔风狂吼,夜里的冷,带来了早晨的路滑,白天羸弱的阳光,融化冰冻,使小路泥泞不堪,大人们皆要当心,孩童根本无法行走,要么改道麦野,要么改道河坎。每逢中午,好多胆小的学生,有时宁愿饿上半天,也不愿尝试回家,生活条件的限制,本身衣着单薄,显得冷上加冷。
倘若是风和日丽的阳春三月,褪去冬装的厚重,像卸了甲胄的将士,轻盈充满身心;树上的鸟儿,成群地嬉闹,结对地呢喃,歌唱的有之,媚舞的有之;有一种鸟,到现在我都叫不上它的名字,只记得它的啼鸣特别悦耳,嘴里像衔着露珠,充满水意,让人有置身山林幽谷之感,步入林荫,鸟声一点一点滴下来,一滴一滴地洒下来,恰似勿用编排的天籁之音,让人流连,让人忘返。路边的野草俗花,虽无牡丹的雍容,也无芍药的名贵,更无海棠的耀眼,但是竞相次第的绽放,香气浓郁,引来无数破茧成蝶的翅,翩跹起舞,辛勤的蜜蜂,更是不亦乐乎。小河里的鱼儿,激情四射,你追我赶。缱绻悱恻在稀疏的水草嫩绿之中,倒映水中的白杨树冠成了它们天成的荫护,春风掠过,摇曳起水草那婀娜多姿的倩影。
夏日炎炎,聒噪的蝉,“知了、知了”地叫唤不停,白杨的绿荫,便成了足迹的追寻、热捧,路迹便自然而然地从中央改到两旁,稀疏的阳光跌落路面,幻成夜空的繁星,随风而动的绿叶,使繁星还不停地眨着媚眼;田野的清新,穿林而过,像冰镇的毛巾撩拨着路人的汗水;偶尔的蛙鼓,告诉你它呆的地方更为清凉;行走在这样的路上,只有爽快,只有开心,烦恼和忧愁早已被潜往爪哇国去了。但温馨提醒,无论你有多开心、有多惬意,请你脚步放轻盈一点,沉重的脚步定会惹来满头满面的蝉尿,当然即使这样,你也不要担心,因为蝉是饮晨露、吸树汁的`洁净之物,绝不会作践了你称心如意的衣裙。
金秋九月的到来,是休整一夏后新学期开学的时节,欢喜雀跃的我们踏着硕果累累映衬中的小路,好像一切都充满着新鲜的感觉和氛围。间或连接小河的池塘,叶裙亭亭,出水芙蓉袅袅娜娜,白的耀眼,紫的夺目,相映成趣;顺风飘至的清香,难免会让你放慢脚步,走近河边,满目都是漂浮水面、体丰圆润的红菱的角,略一低头伸手,定会让你大快朵颐。但当时那些都是集体的东西,老师和家长的教育,我们绝不会去做有损集体利益的事情,即使眼馋也要等到社员采摘,分摊到户时再大饱口福。随着秋意渐浓,阵阵秋风,无情地摘下白杨那被秋霜染成杏黄的枯叶,抛向邻近的天空;似蝶飞舞的叶,经过短暂的翩跹,深情地投入大地的怀抱,不久将化为春泥报孝母根;树根边的小草,绿意殆尽,枯黄成了主色调,萎缩成了主旋律,不无聊赖地期待着春风吹又生。
三九严寒,是冷的天下,冷的无情,同样也主宰了这条乡间小道。善解人意的白杨抖落叶蝶,光秃秃地用树干、树枝抵挡朔风的同时,为行人礼让出了尽可能多的阳光,也开阔了人们的视野,三麦的黛绿,给行人带来了春的回忆、春的憧憬。日复一日的冷,使路两边的小河不经意间铺上一层厚厚的洁白晶莹,平静如镜,再狂的朔风也无法兴风作浪,不要几日就诱惑了男生的脚,尽管会摔得鼻青脸肿,可逞强好胜的心,还要踏上光滑,百试百爽后,河面上就多了不少展翅的鹰、滑翔的鸟,还有那步履蹒跚的雏……于是,路再一次改道了河面上。无怪,鲁迅先生曾说过,这世界上本来没有什么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当然用在这里有点不恰当,但现实就是这样,冷把脚改走在河面上。
当然,这条乡间小路,走动的不光是莘莘学子的脚,迈的不光是读书人的步,和其他的路一样,也走过了卖货郎的拨浪鼓,走过了家禽的鸣叫、鲤鱼的跳,走过了翠绿的蔬菜、洁白的葱,还走过了小麦橙黄、稻谷的金,走过了民兵的红樱、当兵的枪,还有那队长的沉思、支书的焦虑……有人会说,轿车走过吗?走过,但,绝没有现在的宝马和奥迪。
离乡南下时,我特意到那条乡间小路漫步了两趟,沉思中想寻找一点情丝的依托和记忆,似乎没有找到什么值得珍藏的,可现在离乡二十几年了,它却像永恒的经典,弯弯曲曲,蜿蜒伸展在我心海中,原来它润物无声地隐身在我心海的最底层:浅吟低唱,轻歌曼舞。
也许,这条乡间小路,随着生活的富足、富有、富裕,早已被扩建成康庄大道,但它会永存在和我一样多年行走其上的人的心海,因为,它不仅是我们走出乡村的必经之路,也可以说是我们凌空的翼、入云的梯,更是我们走南闯北的坚强基础和维系家乡之念的情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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