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妥协散文
恍若,她记事起,家里就常常弥漫着火药味儿,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极可能引发父母之间的一场战争,母亲温和贤良却有着不服软的性格,父亲是个坏脾气的人,暴躁易怒,家里很少有温馨平和的时候。
而父亲的宠爱却给了她和弟弟,父亲很少当着她和弟弟的面和母亲争吵,如果偶尔被她遇见,不管吵得多凶,只要她喊一声:“你们别吵了!”气势汹汹的父亲便沉默下来,战争瞬间偃旗息鼓。以至于后来,父母再发生争吵,弟弟就马上把她叫来平息战争。
有一次,父母又吵架了,吵得惊天动地,淹没了她的叫声,她灵机一动,捂着肚子装病,一副疼得忍受不了的样子,怂恿弟弟去叫父母,正在争吵的父母突然便停了下来,母亲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焦急地问她情况,父亲却走过来一把拨开母亲的手,抱起她就往诊所奔去,路上,她忍住笑,直到快到诊所的时候,她才从父亲的怀里挣扎出来,告诉父亲,她没有生病,而是不想让他与母亲吵架,他原以为父亲一定会冲他发火,但父亲只是惊愕地看着她,说了句:“鬼丫头!”便跟着她一起傻笑起来。
七岁,她上了小学,一次放学回来时,没看到父亲的身影,母亲的脸上还挂着战争过后的余怒,是弟弟告诉了她真相,父母又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
晚饭的时候,外出的父亲却没有回来,母亲招呼她和弟弟吃过饭就收拾碗筷,仿佛父亲在与不在没什么区别,她知道,母亲的气还没有消,她同情母亲,因为大多数时候,两个人的争吵,原因都在父亲身上,她对父亲的情感是复杂的,有时候,她想,如果父亲一直不在家多好,那样家里会平和安静很多,母亲也不会受气,她和弟弟也不必每天都担惊受怕了,可是,她知道,父亲是爱她和弟弟的,虽然对母亲的态度粗鲁了一些,但这个家少了父亲怎么能行呢?
在父亲外出三天依然未归的时候,她怕了,缠着母亲问父亲的消息,母亲只说不用管他,他很好,但她还是不放心,后来,母亲才告诉她,父亲让别人捎信回来,他去了外地一个亲戚家,并在那个城市找了份临时工,她的心才放下来,没有了父亲在家的日子,确实安静,可是这种安静却让她想哭,她想父亲,担心父亲在外面受苦,每天放了学,她就站在家门外朝着路的远处张望,盼望看到父亲归来的身影。
秋天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带回来五颜六色的糖果,还有满满一蛇皮袋的水果。父亲看到她和弟弟,脸上绽放出慈爱的笑容,吩咐母亲洗了水果给他们吃,母亲脸上是温和的表情,没有了从前对父亲的抵触,一家人似乎变得异常和睦起来,她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好幸福,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有多好。
但是她美满的`愿望还是破灭了,平静了几个月后,父亲又恢复了他易怒的本性,与母亲再次发生了严重的冲突,等她得知消息赶回家的时候,父亲正蹲在门前抽闷烟,这一次是母亲离开了家,并带走了年幼的弟弟,没有了母亲,她觉得天都塌了,她发疯似的要去找母亲,可是父亲却拉住了她,说:“以后你跟爸爸在一起,让他们走吧!”她倔强地想挣脱父亲的手,却被抓得牢牢的动弹不得,内心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爆发,她对父亲又踢又掐,父亲放了她却把大门上了锁,她站在那里大哭,内心里恨透了父亲,没有了母亲,她觉得自己成了孤儿,没有人怜悯和同情。父亲一开始还哄她,后来就不再理她,而是去厨房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父亲是很少进厨房,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懒得去想,她只想母亲和弟弟到底去了哪里。
许久之后,她累了,逐渐停止了哭泣,坐在房间内发呆,这时,父亲走了过来,并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这是她以前最爱吃的。父亲说,饿了吧,来,趁热吃了。她扭过头,一脸冷漠,父亲转到她对面,把碗再次递过来,她一伸手猛地将碗推开,那一瞬间,汤洒了出来,烫到了父亲的手,碗随之落地,碎成几片,那几枚饱满的荷包蛋像离开了水的鱼,躺在一片潮湿中。父亲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换做别人,他的巴掌可能早就下来了,但父亲的脸只是抽搐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屋子。
那晚,父女二人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父亲一直在抽闷烟,而她累了,就躺下休息,在对母亲的想念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时,她隐约中感觉父亲过来在帮她轻轻地盖被子,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父亲,父亲一脸倦容和疲惫的神态,让她忽然有点惭愧,但她不能原谅父亲,所以她没有动,继续闭上眼装睡。父亲离开后,困倦让她很快又入睡了。
早晨醒来,她被屋外的声音惊醒,有很多人说话,她刚想起身,却看到弟弟从外面进来,喊着姐姐,她愣住了,然后她就看到了妈妈,还有外公和舅舅,后来,她才明白,原来是父亲连夜去了十几公里外的外婆家,将母亲和弟弟接了回来,倔强的父亲在外公的教育下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认了错,恳求她回家,母亲开始不肯,后来,父亲做了保证,说以后不再乱发脾气,母亲才同意回来,于是在外公和舅舅的陪同下回了家。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对父亲的恨不再那么强烈。
后来,她明白了父亲连夜把母亲找回来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父亲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给这个家带来的不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她第二天开始就可以正常吃到母亲做的饭菜,让她不再那么悲伤。知道了真相的她,泪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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