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走过那片苞米地散文
当家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地呈现,一路奔波的疲惫,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浅浅的阳光,恋恋不舍地牵住深秋的手,轻轻地拥抱那些无数次梦到的影子:石头的围墙,红砖的门垛,进深的院子,那棵能遮住半间房的山楂树,窗棂上挂满红的辣椒黄的苞米,还有隐隐约约的鸽哨……
离家久了,家就成了揪心的念想,那些曾经的艰难困苦都变得亲和,以至于怀疑当初狼狈地“逃离”是不是正确的选择。直到如愿以偿地混迹都市,深刻体会活着“艰难困苦”不仅仅来自于生活的状态,更来自于内心日渐的荒芜冷漠。肯于放下浮躁和迷乱,才有了迫切回家的愿望,连生于都市长于都市的朋友,也要蹭点回家的亲切。
远远地把车子停进驳杂的树影,怕这俗气的东西玷污了家乡的纯净。等鱼贯着下车,立刻听见猛力的呼吸声,几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抢占有利位置,想好好的洗一洗已被尘垢浸泡得太久的肺腑,谁也不甘心错过这样的呼吸,希翼这难得的舒畅,可以打通经络里已坨成硬块儿的拴塞。
家门前,一块相当开阔苞米地,顺坡就势地躺平,像伸开四肢袒胸露脐打着呼噜的汉子,直直的长垅肋骨样随着吸气吐气而时起时伏,长短不齐的割楂如浓密的胸毛,彰显着粗犷和野性。隔几米一剁的秸杆堆成圆锥状,绝对是父亲的杰作,那拧在一起的苞米秸,安闲地守望着屋后的山,近处的树和脚下的'土,仿佛为岁月注解:一季一季如风之快,一年一年如水流过,成熟意味了什么?同一片蓝天,同样的生长,那山一直在,那树越经年,自己却只能如此这般。
恍惚的记忆里,春天在这块地里找野菜,夏天在这块地里逮蚂蚱,秋天在这块地里捉迷藏,冬天在这块地里烧荒草。随着日子的疯长,承接着轮回的无情。所有的酸甜苦辣,所有悲喜交加和忍耐等待,转换了生命的可承受之轻和不可承受之重,重复昨天的剧情,也添加着今天的回忆。
“嗬!这苞米地太好了,我们去翻翻是不是还有忘了擗的苞米?拿回去崩点纯绿色的爆米花,保证香死人。”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朋友,哪知农村收秋的细致,看他们直奔秸杆剁而去,忙忙乱乱一通翻的笨拙滑稽且认真的样儿,倒有点哑然失笑。
妻也忘情地跨进田野,张大嘴巴,长长地抻开胳膊,踱到地里用脚踢踢土,抓起一把辗碎,然后顺手一扬,那土便烟一样飘落,生活本该随意得舒舒服服,而不应有捆绑的纠结。
“哎呀,运气不错,这下真可以崩爆米花了。”朋友的手里举着一穗大大的黄苞米棒子。连我都意外,这样的惊喜并不多见。妻三步两步蹿过去,一把夺在手里,高兴得嘴都咧得好大。
“嫂子,不带这样的,你这叫夺人所爱。要不你掰几粒再还我呗?”
“就不还,让你看看就算便宜你了。”
几个“年纪一把”的大人,开心得像小孩子一般,居然还真的掰下几粒放进嘴里,“咯嘣、咯嘣”嚼出很大的动静。
怎能不理解他们的心情?挣扎在钢筋水泥的夹缝里,能看见的天笼罩着雾霾,活着还要加上几倍的小心翼翼。躲进狭窄蜗居,除了自顾自的封闭,还要经受快节奏的催促。没有畅快的呼吸,只能压迫得心越来越窄,情感折磨得神经脆弱,然后一点点把冷漠渐成了常态,把自闭养成了习惯。享受这空旷的原野,这清澈的蓝天阳光岂能不释放?这样的田野才是他们无须过度思虑好与坏、安定和安稳。
难道是父亲的故意?要么是上天的眷顾?一穗苞米棒子让他们的心获得简单的真实,触摸到踏实的底线。虽然表现得有些童稚,但快乐流露出自然和放松。长长的垅沟像牵着心的经络,不管走多远,都在遥望家的方向。
回家,妈妈正依在门口,那熟悉的呼唤挂满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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