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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葛树散文

时间:2021-05-18 10:16:15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黄葛树散文

  

黄葛树散文

  我记忆中,家乡的黄葛树很高大,都长在街上那条河边,排在河边,就像一排高楼矗立在那里。后来,街道扩张,小河搬家,那些黄葛树就只剩下两棵了。一棵在场头,一棵在场尾。

  到1993年,学校新建,学校买了两棵黄葛树,栽于校大门的两边。树不大,主干就一个菜盘子大小;也不高,我们一伸头,就钻进了枝丫间。两年后,我们就看到了黄葛苞,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黄葛苞。

  黄葛苞修长修长的,有十多米长,却很细,只有人的手指头粗。嫩嫩的,绿黄绿黄的,在苞的尖端处出现淡红色,黄色是淡淡的,绿色是淡淡的,这红色也先是淡,再慢慢变浓,越到苞尖,红色越重。最为巧妙的是,色彩过渡自然无痕,搭配匀称爽目。每一支黄葛苞,就是一只没有开放的荷包。一只,两只,三只……几天之后,黄葛苞就挤满了黄葛树的枝丫,于是,两把印满黄绿红的素洁的大伞,就撑在了学校门口。学校大门,就成了一幅画,一幅画家刚刚画完的画,色彩还没有干透,纸和色彩都还是新的,这是一幅刚刚挂在校门口的中国画织锦,嫩嫩的,新新的,很醉人。

  再过几天,先开的黄葛苞张开了,里面长出黄绿黄绿的东西来,走近一看,是叶片,原来,这黄葛苞竟然是叶的摇篮。叶片越来越大,就像鲜艳水灵的花开在枝头,那些美丽的黄葛苞的苞衣耷拉着,弯在空中,就像花萼,美丽耀眼。苞衣掉落在地上,密密地铺着,水泥地面一夜间就成了一幅美丽的彩色图画。苞衣还是嫩黄嫩黄的,绿黄中泛着淡红,也还是水灵灵的,铺在地面,那么均匀,那么和谐,看着它们,怎么也不敢把脚放上去,那就绕道另一扇校门吧。

  弯腰捡起一片苞衣放在嘴里,启动红唇,轻轻砸吧,再轻启皓齿,慢慢合上,一股酸甜让你一阵激灵,你突然间明白了,原来开满黄葛苞的树,竟然是一幅有着美丽味道的画,一幅充满馨香味道的画。

  到了2003年,学校拆了旧楼,扩建了操坝。校门口已经容纳不下的这两棵黄葛树,又被移栽到了学校操坝的两端。在2010年,学校又购买了两棵黄葛树,栽在教师宿舍区。如今,这些黄葛树,已经成为了学校美丽的风景,最高大的一棵,已经三层楼高了。我再也没法近距离看黄葛苞了,只能在教学楼上远看,只能站在树下仰望,不管哪一个角度看,这些黄葛苞挤在树上,都像密密麻麻的鸟儿挤在光秃秃的枝丫间,不断飘落的苞衣,就像一只只跳下的鸟儿,它们在风中欢快地跳跃,在阳光中尽情地闪着它们勾人魂魄的秋波。

  让这些苞衣留在地面,一天两天,这些苞衣在地上,慢慢地红起来,越来越红,最后每一片苞衣,都成为了一支红红的火炬。这不得不让我们想到生命,想到生命的精彩。黄葛苞孕育了一树的绿叶,最后,还把自己变成耀眼的火炬,照亮人的眼,照亮人的心。

  没有听说黄葛树会开花,这黄葛苞不就是它的花吗?黄葛苞里长出的嫩黄嫩黄的水灵灵的叶,不就是美丽的花吗?

  二

  当黄葛树的叶,像大象的耳朵垂挂在枝丫上的时候,黄葛树就到了最为震撼人心的时候了。

  黄葛树的丫,就像柳枝,一律倒垂下来,上面的叶片拥挤着,一簇簇,一丛丛。

  黄葛树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座棱角分明的塔,那些伸出的丫叶,就像站在塔角准备飞腾的巨鸟。这些鸟,是鸵鸟,因为重量,它们没法像大雁一样翱翔天空,它们只能拥挤在树枝上,只能站在高高的树颠,做出飞翔的样子。

  不能飞,那就把树变成一座山。这是层峦叠嶂的山,一层一层盘旋而上;这是沟壑分明的山,从上到下交错纵横的沟壑,形成了雄伟峭拔的山脉。那本来雄伟的黄葛树的躯干,在这座山的威压之下,竟然显得那么瘦弱可怜。

  微风来了,唤醒了沉睡在这座绿色山头的大象,它们轻轻伸着懒腰,开始活动着脖颈,轻轻扬起长长的鼻子。风像梳子一样,轻轻翻动着它们的毛。它们像被蚊虫叮咬了,那些大片的树叶动起来,就像它们闪动着耳朵用力扑打蚊虫,抖两下又静下来。所有的耳朵都这样动着,整个山就这样起伏起来。于是,这些丫条,已经不是大耳朵的文静的大象,而是好玩的老虎,它们偏着头,伸着嘴,你舔舐我的脸,我舔舐你的脸。舔舐不够,它们开始玩闹起来,举起爪子,你拍打着我,我拍打着你,它们的野性被挑逗出来。

  所有的叶片完全翻卷起来,那些缀满叶的丫条扑闪起来,就像藏在山中受到惊吓的一只只猴子,跳跃起来。丫飞舞起来,疯狂地扭打起来,就像抓着树枝的猴子被横飞在了空中,我的心也被吊在了空中。

  这棵黄葛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树冠上的所有枝丫,都成了山中横冲直撞的猛兽,怒吼着,奔跑着,在空中发出惊涛骇浪的声响。

  风静了,这棵黄葛树又成了层峦叠嶂、沟壑分明、山脉突出的静静的山,所有的动物都在山中静静地睡着,露出它们绿色的脊背。不知道还有什么树,能像这黄葛树一样承受这样的山的威压,这样的风的扭打。狂风过后,只有枯枝遍落地上;其他的树,断枝的,断干的,连根拔起的,都有。这棵黄葛树又静静地立着,迎接着风之后的烈日。

  这还是一棵年幼的黄葛树。我不知道怎样给黄葛树分年龄,我也不知道它们究竟能活多少年。场头的那棵黄葛树,据说已经有几百年,只是我没法查找它的.文字记载。它的根蔸占地十多平米。它的躯干就是一座山峰,山峰的四周已经被风雨撕裂出了密密的沟壑,撕裂成了锋棱骇然的石崖,石崖中已经有了不小的溶洞。山峰的沟壑从巨枝分叉处斜冲下来,一直冲进水泥地面中。从地面往树颠望去,深深的沟,弯弯曲曲的山脊,好像遭遇了十二级地震,猛然直立起来,冲向了空中。看着这棵黄葛树,我如同看到了傲然于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

  在这山巅分离出去的三棵枝,我不能叫它们枝丫,只能叫它们枝干。因为,每一棵枝,都是大树,都是只小于主干的巨无霸。这些枝干上,又横伸出枝条,说是枝条,实际上不是条,它们都像一根根巨大的圆形水泥横梁,平伸向四方,横在空中。这些横梁上,已经长不出肉滚滚的枝条,上面的所有枝条,都是沧桑的面孔,就像长在山崖上的草茎,像长在山崖上的荆棘。上面的叶片,也是苍老的,仰望而去,就像一只小鸟栖息在丫枝上。

  肆虐的风来了,只有那些叶片在风中噗噗地抖动,就像一位老人飘飞的胡须;这些丫和叶,就像悬崖上的浅草,只有叶片在空中横飞;至于那些枝干,以及那些横梁一样的枝,是纹丝不动的。究竟有什么力量能撼动这棵几百年的黄葛树?

  远远望去,它就像一只昂头高鸣的雄鸡,屹立在老街场首;再近一点看,你看到的就是一层层楼房,这些层层的绿色枝叶,就是每层楼的窗帘。而在这些绿色包裹的横梁下面,就真是小楼人家,他们的小楼就在这棵老黄葛树的庇荫中。

  三

  这棵黄葛树,会死吗?不会的。它能活到一千岁吗?应该会的。

  它有一位兄弟,现在在新街的中央,以前也是在弯曲的河道边,后来河被它身边的小街赶走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没有场首这棵黄葛树那样雄伟的横梁似的枝条,也看不到那样的躯干。在我小时候,它是很高大的,有着场首这棵黄葛树的躯干。因为,我们曾经在它身边的河中摸螺蛳。后来,见到它很凄惨,枝干脱落了很多,剩下的少许枝干,虽然也是粗壮苍老,却很短很短。它就像老屋留下的一截粗大的树桩,树桩上还残留着粗大的半截横梁。横梁上有少许的枝条,枝条上有少许的叶片,显示着它虽然奄奄一息,却还有生命迹象。

  最为可怕的是,它好像得了皮肤病,树干的肉不断在朽烂,在不断地掉落。那捡柴的老人,直接拿着刀在上面撬,一块块朽烂的木柴被背回了家。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这棵黄葛树的树干,就成了一道深凹着的石崖。它无依无靠,真担心有什么力量一撞,这树干就断了。

  它身边修了楼房,修了楼房很多年,它还是那样。每年都在半截横梁似的枝上长出稀少的叶片。树干仿佛越来越瘦弱,那朽烂的树洞也似乎越来越深,好像要横穿透那树干。

  又过了几年,街上来往的人突然发现,这棵黄葛树竟然长出了大片大片的新叶,半截横梁上长出了不少新的枝条。好像一个秃顶的老人,一夜间满头黑发了。将死之树竟然返老还童了?

  走近它,我才发现,这株黄葛树朽烂的躯干中长出了新的树干,这树干就像学校那些年轻的黄葛树的树干一样,灰麻中泛着青绿。新生的树干在老树干中扭曲着,或藏在老树干中,或露出老树干。那露出老树干的部分,就像我们的伤口长出的新肉。

  黄葛树下的楼房主人,围绕着树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中,那还未脱落的老树干,紧紧地包裹在新树干上,那曾经凹陷后剩下的那团朽烂的树干,就像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吊在那里,格外打眼。看来,这表面朽烂的树肉,实际上在孕育,就像那黄葛苞孕育着树叶一样,它在孕育着新的树干,并非真的死亡。如果当初,那些砍柴的老人,真的以为它死亡了,把它完全撬剥掉,这棵黄果树还在吗?假如当初它的树干不是那么魁伟,没有人能锯倒它,它还有现在吗?看来,这棵老黄葛树自己救了自己,给了自己再生的机会。

  我曾经担忧场首的那棵黄葛树,担忧它也像这棵黄葛树一样慢慢地朽烂,然后死掉。现在不担忧了。

  走远一点,离这棵黄葛树十来米远,你往上看,你就看到了主人的楼顶。这棵黄葛树的枝丫,密密地布在那楼顶上,像一张绿色的网罩着那楼顶。实际上这不是真正的楼顶,只是主人家为了避免剧断黄葛树的枝丫留出的一个平台,在枝丫还不茂盛的时候,就是凉台,在枝丫茂密的时候,人也就不到那里去活动了。

  只要不遭受人的毁灭,这黄葛树是不会死的,这也算黄葛树的一奇了。

  作为阔叶树,它还有一奇,黄葛树与其它的树不同。其他的阔叶树,一到秋天,就人老珠黄,叶纷纷黄起来,然后纷纷落下。就算恋命一点的,到了初冬的第一场霜,这些树叶也纷纷脱落了。而黄葛树,在秋,在整个冬季,它的叶片都是茂盛的,苍绿的。春节过后,它照样绿着,到了春末夏初,它的叶片反而落了。

  黄葛树的老叶片落得很快,离长出新叶的时间很短。甚至老叶片还没有掉光,黄葛苞就迫不及待地长了出来,于是,一簇一簇新枝条,新叶片,就随着苞衣的开裂长了出来。整棵黄葛树,每株枝条长出新枝新叶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先掉叶的先出新枝新叶,后掉的后出新枝新叶,不争不抢。这文明的行为,倒是让人汗颜的。

  其它阔叶树,长出新枝新叶,从初冬就要等到春天,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至于它们为什么掉叶,为什么要等待漫长的时间,生物课本中是讲过的。但是,黄葛树为什么要到春末夏初才掉叶,掉叶到长出新叶的时间为什么那么短,却没有生物书籍做介绍,起码我现在还没有看到这样的书籍介绍。有资料说,什么时间栽的黄葛树,它就在第二年的这个时间掉叶发新枝新芽,是不是这样,我还没有观察到。我看到的这些新老黄葛树,似乎都是在春末夏初的季节掉叶长出黄葛苞。

  看来,黄葛树留给我们的“奇怪”还很多,还值得去研究。

  黄葛树为什么具有这样强悍的枝干?为什么具有这样强悍的生命长度?为什么它的叶片能留在树上这么长久?间隔落叶长出新叶的时间这么短?

  街上的老人说,街上黄葛树的根伸得很远,场外的河道下面都是它的根,就是你们学校下面的河道中也有它的根。什么?我们学校离场首的老黄葛树起码有一里多路。它的根能跑这么远,难道就不能跑这个距离的深度?我似乎明白了,黄葛树之所以不死,之所以有这么多神奇之处,都是因为它在不断努力地往地层深处伸展它的根。干旱与它无缘,水涝与它无关,它又怎么不创造生命的奇迹?

  学校2010年左右栽植的两棵黄葛树,是在石盘上栽的。当时,请了几个石匠,他们一锤一锤,用錾子敲打出直径一米见方的、深一米左右的坑。这两个坑,我看了,是没有任何石缝的。如今,他们也长得很茂盛,树干生长的速度似乎也不慢。

  它们俩能把根伸到学校外面的河中去吗?这可有岩石阻挡,可有很长的距离呢。但是,我相信,它们一定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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