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红尘散文
夏又至,堪堪入伏,灼热遥途的君是否亦正受暑热之荼。还记得你曾说,望你所愿成全你所念,但祈我常唇角微扬,笑意清新。因你终是承认了我们的远隔山水,此夏的我自是沉檀香般的清疏含笑。只是,君呢,炎火相趋,可还是那旧时的轻意笑容,可还是那清朗朗的语声。我亦为君有所念,念及处捧起掬心的一钵凉夏,入了面,呈在君的面前。伏日当食面,请君笑尝。
初伏起时,元宝形的饺子皎然登场。古人说,伏中有暑恶,山水外的你,大概一直认为我的易躁是最大的暑恶。幸而,而今疏离,或可以由着我来为你驱了这一夏时令的恶侵。
夏时,四野仍是有风,青丝被晒得灼热,你是否会责我又不懂得为自己做好防护。浅笑低眉,俯首采下野菜,他们说最好将马齿苋裹在饺子腹中,那是一种长命菜。我终是不了解你的吧,不知你最大的祈望是否真的是长命百岁,可是,我却知道你皓首苍颜时,仍然会是现下的笑语清声。
或于厨间为你切碎点点的鸡蛋黄瓜,或利刃踩剁猪肉凉瓜,或搅着香菇虾仁。那皎然的小麦面团和成最柔软的身姿,而后摊成平顺,侧边如叶缘,用最温和的姿态包容起我欲盛装的什锦心思。潜入沸水中,翻滚搅动着沉甸甸的探看,蒸腾走所有的窃喜,盛于莲瓣形状的白瓷盘中,那便是全然无私的.予君奉送,送与君一切念起,却是,不会回首。
君未见过海参吧,家乡有参,为君以黑米面做成褐色的参饺,内腹以甜食相藏,蒸煮后盛于印花如意字的圆盘中,淋以澄汁,恰如一枚参静卧于暖阳之海深处。那用剪刀剪出的参刺,大概会被你笑我又是贪了好玩来弄,或者我更贪的是你看到时的咋舌而观。难得见你的惊叹,想想那时我的得意会在余生的安静处频频而笑。
做一种烤饺,莜面做衣,各色的果仁腹中眠,精心捻制成核桃的形状,烘烤之下,恰似青丝两边垂,成绦成缕,而头顶有清晰的发间分界。烤饺如圆润的佳人金灿颜搁置于盘中净纸之上,成熟又青稚,讨君一欢,亦讨我欣羡。或者我们的同时注目也只在它出炉的那一刻,而后,各自在山水中潜散。
纵往矣,依然会早撩了一季凉夏拌于饺中,请君于今夏的初伏中尝。
中伏来临,处处见身姿婀娜的碗中面,各式各色的纷乱着贪食的眼。喧嚷的尘世总是添了夏的燥乱,不及那小小厨间独自一人隔了车嚣人攘,静静念及夏的另一端的君,静静的为君下一锅或热或凉的汤面。或者这一夏的愿本就这般简单。
喜欢擀碾着面的柔韧,像自己面对你时的任性与倔强,还有偶尔的柔顺和婉。记得初时两个人齐齐的开口说出“磨”的字眼,原来人的相处真的需要相磨,但也需要相合,只是你我却是磨历过后,而知相合困难。
用玉米面做成灿黄的细柳疏枝,沸水中相煮,如最初我们的相见,翻滚出缕缕热情的缥缈,似隐若现的遮了尘烟之下的山山水水。也有杂色扰,如水上之沫,我们曾尽力相撇,我们曾全力相偕,只是,面成出锅,人却是从此单手支起各自的天。弃了杂思,将热面以冷水相淋,样子越发清晰,原来与人相似,凉时可以更认分明。佐以绿瓜红椒的丝掺,再调以味料,调拌在盆内,黄色越发浓厚,恰似沐浴过的异族少女之秀丝在竹筷间被悄然挑起。
从沸水中熬煮,又在冷水中出浴的小麦面净白搁置在绿芦叶上煞是好看,绿色葱丝,乳白豆芽,红红的辣椒,嫩色的菌菇,圆翠的青豆在各式的碟中簇拥着它,摆置如皇殿赫然。所有的静态相伫不过是在等君的脚步声息,跨槛而来,便是一碗成面,酸甜辣味相掺,唯不予君苦味相担,口腹而过,沁凉起,却不必念念不忘。
最喜的当是干净素面,沉绿色碗中相盛。家乡有蜇,海中生长,浅白的身形,切成碎丝亦不会折了它的嚼而不断的坚韧,点于净白而硬朗的面条之上,更显其白嫩之色,于是在其间撒上几缕黄瓜丝,隔了两者白色的比对,又于暗碗中团和了一点柔意。淋以芝麻酱,像温厚的手,穿过面间。如此简单的一碗而食,会不会是君倦乏暑累之时最好的拂荒。
时光中,渐渐学会了不说分离。因不曾分离,是以,我可以将一季凉夏搅于面中,请君中伏啖尽清凉。
盛夏末伏,我会在夏的这一端躲过阳烈,在休憩般的日子里看另一端的君犹如入火般。如何不牵,而又如何不念,只是流着汗而摊了面饼和鸡蛋亦未能为君消暑,不若由着自己的凉沁的心思,为君纳他想。
夏日里最相熟的便是冷面,多是白面,圆润的丝缕粘扎在一起,只等沸水将其分离。冷面平实的相貌,却明智过世人,热烈时亦懂得距离,而经冷水相淋时亦懂得丝丝缕缕间的不牵不绊。黄瓜、西红柿、卷心菜、胡萝卜都成了它的点缀,而白嫩的煮蛋则像画龙的那一笔点睛,那种酸酸甜甜又带点咸的辣菜是最好的调味,陶色钵相盛,君可知,食之亦可释禅。
亦有荞麦作面,深褐色的流苏般模样,因其色重,而将其热煮冷淋后置于洁白的冰凌之上,身旁佐以金黄的咸蛋,一钵之内相盛,君或会想起那净地高原之上,雪峰之处黧黑脸庞,还有那随时转动的手中黄泽之光。为君而炊,却在炊中亦懂得,食之牵,早脱了舍与得之念。
君喜饮茶,君曾相问,我连说不懂。或者这一夏我终于可以为君泡上一杯凉茶。唯绿茶宜冷泡,便用纯净水结冰,敲打成玻璃杯中可纳的形状,压了茶叶,置于阳光下慢慢待融。最喜看杯中绿叶轻舞,透过玻璃正看得分明,像我终于懂得泡茶的心情,小小的欢欢然。再佐以清甜如水的米糕做茶点,这一瞬品茗,只期成为君天涯那端的绿荫一场。
我从来不知,我们间是谁先迈出了距离的脚步,或者是君,我便甘于守这一夏的自我淡凉。或者是我,那便送君这一季凉夏,多久之后都不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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