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场里的变奏曲散文
麦黄杏黄时,热风匍匐前行,田间麦浪滚滚,成熟的气息笼罩着村庄,布谷鸟“算黄算割”“快黄快割”叫得人心绪不宁。
大路畔,隆隆行驶的雷沃谷神被拦下。“多地?咋收?”收割机里的“麦客”从高高的司机楼里探出头问。“四十,官价。”罗圈腿万叔伸了四个指头,“小伙子,这一片地平整,各家的麦熟得齐,进地可以收一天。”收割机掉头跟着走,这大家伙如一把巨大的剃头刀,嚓嚓作响。正午的阳光下,麦芒飞舞,麦茬低矮,干净的麦颗粒“哗啦”一声倒入车厢。“麦熟到了,你是个把式!”安徽麦客朝着万叔竖大拇指。
地头树荫下,等待收割的庄户人在拉呱。“上了猪粪,打头还就是好!”“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三爷活着常念叨这话。”
收割完毕,7亩5分地,整三百。“不对,我这地是六亩半啊!”万叔一边给司机递水一边说。司机指着一个玩意笑了:“老叔啊,切割器一挨麦秆,车上安装的GPS定位仪开始工作,精准着呢!”“把他家的,分队时拿软尺子丈量的。种了三十多年,这回终于搞清种了多少地了。”一想到自己一亩地多种三十几年,种地恨不得将硷畔都挖了种的万叔乐呵呵地笑着,手里递过去三张红票子,还连连感叹:“哎,这能人造的收割机把下苦人解放了,这仪器还把地测准了。”
不用捆麦点子了,不用牛车拉了,不用费劲摊场了……变化的是收麦方式,没变的`是农民对脚下黄土地深深地热爱。
蹦蹦车带自卸,麦粒被均匀地倾倒在房前屋后的水泥地上。上面太阳炙烤,下面水泥地烫,一个大日头过去,麦粒刷啦啦作响。四车道的国道,这几天只留中间两车道,两侧金色的麦粒平展展摊开。一眼望去,中间两道黑缎带,旁边镶了两道金边,一直延伸向无尽的远方。
车辆川流不息,但听不到急躁地喇叭声,看不见迫不及待地超车,车子缓缓行驶。尽管古老的麦场已经消失,但此刻,成熟的麦粒是谷神,是万物之神,所有的车辆为它们让路,所有的人都向它们致敬。
下午,低垂的黑云逼近田垄。“起场,雨来啦!”紧张的气氛骤然而生。顷刻间人似乎从地下突然冒出来,捞起家伙什,手忙脚乱,只恨自己没再生两只手。刹那间,地面上扫帚下尘土飞扬,推耙叫唤着麦粒快些集合;天上,雷在催,风在吹,黑云眼看漫过来了。终于将麦粒聚拢在一起,才发现握扫帚的人面生,发烟赶紧给他点上。
来人长长吐出一口烟,才说自个是三原支教的老师,出来转,一瞧雷雨来了,搭把手。“从小在麦场里长大,遇上这天气,该帮忙。”老师掸一掸烟灰,“地上掉一块钱,你心疼。一块钱买三个白蒸馍,‘咚’掉到地上,才更揪心。”
麦是天,麦是地,麦子是神,麦黄了就是集结号。村里大和妈一个电话,打工的、上班的,远处的,近处的,急急赶回家——收麦!还有比收麦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吗?
“卖麦囤,防腐铁皮麦囤来了。”生意人瞅准商机,白铁皮麦囤运到了家门口。
“拉麦车子!谁要轻便的拉麦拉苹果车子!”卖小推车的商贩的电喇叭里,传来了悦耳动听的吆喝声。
麦入仓?不用了。天未明,收粮的大车早已经在村子扎了点。精明的粮食贩子从这个麦堆走向那个麦场,抓一把,看饱颗还是秕子;扔几颗在嘴里,“咯嘣”一声判干湿;一边和主人说价格:“一块零七!”“我这麦干,收拾得净,一块零九。”卖家扳价。粮贩子黑墨眼镜一摘,着急了:“好哥哩,人家都是一块零五!你看手机的信息,那边收的才是一块一,你让我收麦黄天喝西北风啊!”
几番较量,价格说倒,立即装货。车载吸粮机上长长的虹吸管,呼呼响着,麦粒乖乖进了封闭的车厢。电子磅数字跳跃着,变化着,当场付款。老人攥了票子,笑吟吟:“今年的场活零干了!”年轻人是手机转账,吱吱两下,钱已到帐。
曾几何时,粮食入仓,装满袋子,人呼哧呼哧扛进屋里,再爬高沿低倒进麦囤。褐色的荆条囤、白色的芦苇囤、红砖砌的方形麦囤,看着各个冒尖的粮囤,庄户人才安心。“你打美了,今年有三十石吧!”“没有,二十四五石。你把粮食攒饱了,加上去年前年的陈麦,肯定有五十石了,你个老财主啊!”麦收之后,庄户人最惬意的事情是叼着烟袋锅子,蹲在一起议论收成。农民过日子不露富,收成都往少里说。
从古至今,民以食为天。有了麦子,就有了热乎乎的白面蒸馍,有了长长的臊子面,有了咥不够的油泼面。为此,谁家不攒几十石粮啊!嫁女子看过活,女子的老父亲都悄悄看看男方的麦囤大小,心里估摸着人家日子是否殷实。
可是,不知从那年起,粮食不再是农民的命根子,大多数人家储存一些,够自己一年吃。其余的,卖!三十多年了,粮食年年稳产高产,国家粮食储备充足,百姓安心。麦子啊,都进了一个个更大的仓库,一个祖祖辈辈想也不敢想的大粮仓。
麦场上,婆娘戴了花哨的遮阳帽,扛了木耙耙搅动麦粒;汉子握了新扫帚,轻轻掠去麦衣子和皮袄壳;孩子们在冰激凌的激励下,拿起刮板起劲推着;家里细密的老人,开了扬麦机子,正在扬场。全家动员,颗粒归仓,这是几千年来留下的传统,世世代代一直继承,未曾改变。
门前几丛秫秸花开得正盛,花枝目不斜视,顶着累累的花朵,端溜溜往天上戳。杏树绿叶稠密,挡不住露脸的红杏子。微风吹过,啪嗒一声,熟透的杏儿落在葳蕤的草丛里。“娃,给你摘杏吃!”婶子招呼着麦场里的人。场里的麦香,和着杏子甜香,一起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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