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折梅手散文
这是一座寺庙,寺庙里住着一个老和尚,还有一株树,一株梅树。
到处都有寺庙,到处都有老和尚,到处都有梅树。
可是,这座寺庙,这个老和尚,这株梅树,是那样的与众不同,绝无仅有。
因为他们存在于雪窖冰天的天山上。
据说这株梅树不是普通的品种,普通的梅树是不能抵抗高寒的。它叫铁线梅。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它的枝干干瘪纤细,色泽黝黑,像一根根铁线。别看它细,怒吼的暴风雪刮上三天三夜都无法把它折断。再看那上面一朵朵红艳艳的梅花,傲立枝头,像昂首挺立、龙眉豹颈的勇士。铁线梅的存在,给单调的雪域高原带来了一丝鲜亮的色彩。“开时似雪,谢时似雪。”你要问到底是雪更美,还是梅更美,还真不好说,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吧,“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很多人慕名而来。
这一天,一个身穿军装的战士也来观赏。他在树下看了良久,踮起脚尖,伸长了臂膊,去够那梅花。就在他的手指刚碰到梅枝的时候,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是怎样的一只手啊,它皮包着骨头,满是皱褶,指节处骨头突起,就好像铁线梅的枝干一样,缺少水分和滋养。
这只手属于那个老和尚。
“阿弥陀佛,施主,梅花也是生命,请不要伤害它,随意地杀生,是要下地狱的。”
那军人向老和尚敬了个礼,道:“对不起,师父,我实在不应该这样唐突的。可是,请您允许我摘一枝梅花吧。我有一个战友,他来自江南鱼米之乡,当兵十年,没有用过一次探亲假。因为,我们哨所在边境线上,我们实在太缺少人手了。而且,下山一次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不久前,我们的.驻扎地发生了山崩,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生命垂危。他告诉我们,他的家乡到处都开满了梅花,他多么想在临死前看一眼家乡的梅花啊。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梅花啊。我们想起您的寺里有这样一株铁线梅,虽然它可能和他家乡的梅花不一样,可是好歹也能让他略解思念之苦啊。求您就让我摘一枝吧。”
老和尚听了十分感动,他的眼眶湿润了。世上最遥远的地方是哪里,它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旅人的家乡,满脸泪水望天涯,天涯尽头不是家。多少年了,他在深山潜心修练,以为自己早已看破红尘,悟透世事,可是,他居然被感动了,他诧异,是什么让他如此动容呢?
老和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从庙里搬出一把椅子,站在上面,亲手折下了他认为开得最美的一枝。
他把梅花交到了那个军人手里,嘴里喃喃地说:“要下地狱,就让我去下吧。”
白雪的衬托下,梅花愈加鲜红,我眺望着一望无际纤尘不染的皑皑白雪,突然想到:行善的人,是注定要上天堂的。老僧人,边防战士,他们不正生活在这纯洁无瑕的冰雪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