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孩子记忆里的童年时光散文
出生在西南大山里的人,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丰富多姿的童年习俗。特别是走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留在童年心灵中的,更是清贫中的和谐,单调中的多彩,有些伤感却又令人留念和回味。捉螃蟹、看电影、推檑子、舂碓窝、摘枇杷、打码儿……一桩桩,一幕幕,在记忆里总是那样的清晰。
(一)捉螃蟹 看电影
那时还没有改革开放,山里娃的生活就是上半天学,割半天猪草牛草,然后就是吃饭、睡觉……一天到晚就这样枯燥地过着。
晚上,孩子们喜欢的,就是邀约好了捉螃蟹。
家乡的村东头,有一条从大山深处曲折地流来的山溪。溪里大大小小的砂石在透明的山水中显得光滑、纯净。这样的沟,自然成了蟹兵们的家,也成了我们儿时的乐园。
吃过晚饭,夕阳的余热还没有完全散尽,大人们都在院子里摇着扇乘凉聊天。我们几个小孩子便拿了手电背上笆笼脱掉长裤捉蟹去。
溪水清清的、凉凉的,踩在水里挺舒服。一阵风吹来,把屋里的那种闷热吹到了九霄云外了。这时,有八跪二鳌的蟹将军,从寄居的石罅中爬出来,一动不动地停在水底,也许是在消遣这惬意的夏夜吧!手电光透过这清澈的水,可将已经小憩的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时,你尽管伸手去捉。这蟹像死了一般,风吹草动毫不在意。所以,只要目睹了“蟹颜”,就无异于瓮中捉鳖了。
小伙伴们前前后后,一路嘻嘻哈哈说说闹闹。
“小强,我捉到好大的一只母蟹哟,好多小蟹哩!我把它放了。”
“幺儿啦(方言),这个蟹盖都老黄了,恐怕是好几年的蟹精罗!”
“哎呀,明明看它睡着了,可一下夹着我的手啦!”……
就这样大呼小叫忙乎一阵,每人笆笼里都有十多二十只蟹了,便打道回府。然后就让大人或煎或煮或蒸或炸来一次品蟹会。
不过,孩子们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难得一观的“坝坝电影”。
说起这坝坝电影,那印象简直是太深了。当时山里还没有通电,政府的放映队自己配备了发电机。该哪个生产队放电影了,便由队长选派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社员,抬的抬,挑的挑,扛的扛,提的提,把发电机、放映机、银幕、片子盒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运来,足足摆放半间屋子。
机器到了,高兴的就不止是小孩了。队里会提前收工,各家各户都得早早地准备晚饭,像过节一般。晚饭后,人们便扶老携幼扛着凳子拿着火把哼着无名的山歌往放映点赶。记得那一回,就我们家留谁看家的问题,召开了半个小时的家庭会议还没有得到解决,最后,还是爷爷主动退出,留在家里啦。现在想起来,当时真够委屈爷爷的啦!
放映点一般选在较大的院子里,用两根长长的楠竹在院子的下方撑起雪白的银幕,只等天黑,节目就开始。男女老少聚在一起,都盯着银幕拉家常。不管聊得多火热,只要电影一开始,便全都打住;不管看得懂还是看不懂,不管老人还是小孩,都是那样的投入那样的专
注那样的兴奋那样的激情。
有趣的是那一年,电影《三打白骨精》传到了我们山区。我们大队的三生产队预约了这场电影,但由于时间关系,放映队说只能在白天演,因为还有几个预约的排着队。所以,三队就在他们的“庄屋”(队里用来收庄稼的屋子,相当于仓库)里关着门放。我们四队有几个社员也兴冲冲地跑去,结果被拒之门外,说不让四队的看(其实倒不是三队的人小家子,而是屋子容不下)!我们队的老队长当时气愤愤地说:“隔几天我去弄战争片子《上甘岭》来,也不准他们看,眼气(羡慕)死他们三队的!”果然,不到半个月,我们四队就约到了《上甘岭》,在队里最大的院子里放,不过三队的群众还是来了,由于是晚上,院子又大,谁还去说那些不让三队看的难听话呀!
这坝坝电影呀,是山里人唯一的文艺大餐,跑个十里八里去看一场难得的电影,对于我的童年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从《沙家浜》到《铁道游击队》;从《刘三姐》到《三打白骨精》;从《上甘岭》到《一江春水向东流》;从《小花》到《英雄儿女》……无论是何种类型的片子,都无不牵动着童年匆匆的脚步!
而今,“电影”这一时代的名词几乎从儿童的记忆里消失了。回想起来,恐怕有二十来年不曾凑在一起欣赏坝坝电影了。那情那景那镜头那火把虽还历历在目,但也更为现代信息的飞速发展而欣慰与憧憬!
(二)推檑子 舂碓窝
在“打米机”还没有进入咱山村的时候,弄出点大米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哪怕家里的稻谷满仓。当时的大米加工,全国很多地方都用碾子,而在我们乡下,大多使用“檑子”(这“lèi”字该怎么写,查了几种工具书都不得要领,就只好以“檑”代替了)。
说起这“檑子”,它和“石磨”应该说是同宗不同“性”的大米加工工具。其制作原料主要是木材和楠竹,原理上完全模仿“石磨”而制成。“檑子”的好坏关键靠“檑齿”,那得用上好的“青杠”木材。先将“青杠”木棒劈为2毫米左右厚的木块备用。然后用其他木料制成上下两个无底无盖的“圆桶”,和“石磨”一样称为上下“两扇”,其中“下扇”的中间筑上泥土,“上扇”的中间留空,用以往下倒稻谷。接着就用“青杠”块一块一块地卡,每两块之间用楠竹片隔着,让其形成“石磨”一般的“齿”。可以说,这“檑子”就是巨型的“木磨”而已。使用时,将稻谷倒在上面,两个人推动“上扇”,稻谷就被“推”破谷壳形成糙米了——当然,这“檑子”的制作是非常讲究技术的.,一般的木工师傅还不能胜任。
儿时见得多了,认为大米就是这样得到的,倒没生出什么感慨。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是上中学的那两年时光。由于家里的“赤贫”,所以只好自己背米到学校蒸盅盅饭。记得每次归宿假回家,父亲便要用“檑子”推稻谷。虽是“木磨”,但推起来也较为吃力,即便是冬天,男劳力也不需多一会耳就会热汗直流。我已曾去帮着推,但人矮了,推不够,一不小心就摔个“仰面朝天”。由于白日里要“抢工分”,这推稻谷的事父亲一般都在晚上进行。那时电灯还是遥远的东西,只好点上一盏煤油灯照明。说到煤油灯,高档次的莫过于“马灯”了,有玻璃罩罩着,不怕风吹。我家就有一盏马灯,那是跟随了祖父多年的“祖业”,父亲就靠它照着推谷子。
推稻谷的声音可比推石磨大多了,在夜阑人静时,这“轰轰哗哗”的声响传得老远老远。
一阵忙乎,去掉谷壳的糙米出来了,和谷壳混在一起,然后用“风车”进行分离。不过,这“糙米”要变“熟米”,累人的活儿还在后面。
要使“糙米”变“熟米”,必须依赖“碓窝”,那是一个特意凿制的大石窝,将“糙米”放入其中,用一根两头大中间小的木棒(由于在“碓窝”里可以打“糍粑”,所以又称“糍粑棒)一下一下地使劲舂。直到把糙米表面的米糠舂掉,再用风车或米筛分离米糠,就得到了“熟米”。
这一番折腾,往往就是大半夜。这“檑子?碓窝?煤油灯”演绎的故事常常让人感慨,山里人的淳朴善良全在其中了。
眼下,“檑子”几乎找不到了,“碓窝”倒好多人家都有,只是已经放进了尘封的记忆,只有煤油灯还在偶尔停电时用用……应该说,这些老物件都打下了时代的烙印,那份纯朴的记忆是永远也抹不去的。
(三)打码儿 摘枇杷
儿时割草,最有趣的游戏便是“打码儿”了。
大家选定一处平坦的地方,在地上竖一根小木棍,这就算“码儿”。然后在一定距离外划出一条线(相当于定点投篮的定位线)。准备停当以后,便每人割一把草放在一起,而后依次站在“定位线”外向“码儿”扔自己的镰刀。扔完后,大家去量谁的镰刀离“码儿”最近,每人的一把草就全归他了。这样,大家一阵嘻嘻哈哈,半天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结果是有的人满满一大筐,而有的只有少许的一点,每当这时,赢得多的都要分一点给别人,以示大家的“精诚团结”。由于这项“活动”带有的性质,大人一般都是不允许的,所以我们常选那种偏僻的地方玩,然后大家都约定缄口不语。当然,有时也不免出一两个“叛徒”,被“告密”后,轻则一顿批评,重则屁股挨上一顿棍子。尽管如此,“打码儿”的游戏仍在割草的孩子们中间继续着。
那是初夏的一日,我、小芹、王军等五、六个孩子约好上山割牛草。几个小孩背上背筐,拿了镰刀,一出门就像飞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遍山跑。我们找了一块开阔地便开始打起“码儿”来。这一天打完码儿,小芹输得最惨,十分不高兴,但大家还是照例给了她一点点,然后就分头去玩。
记得我和小芹往东边走,走着走着,小芹用手一指,说:“看,山枇杷!”我随手望去,只见一株矮矮的山枇杷红得那样的晶莹,我立时嘴里就唾津潜溢了。小芹走在前面,先摘了一颗放在手里。我心里着急,急中便生出“智”来——我对小芹说:“慢慢摘,我们都不吃,一起摘好后再分成两份,然后抓阄。”小芹似乎觉得这样很公平,爽快地答应了。
我心里暗暗高兴,只拣又红又大的摘;而小芹呢,认认真真地挨个儿摘去。只一会儿,这株山枇杷就被我俩一扫而光。此时,我手里的枇杷晶莹剔透,而小芹手里却全是“次等品”。我得意极了,张大嘴巴,将一大把山枇杷“塞”了进去,来不及细细咀嚼就吞了下去,还望着小芹笑(这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小芹望着自己手中的“小枇杷”,泪水无声地从眼里滚落,只好将那“次等品”放入口中,一声不响地走回“打码儿”的地方呆呆地坐了好一阵,但始终没有哭出来。
也许,当年“打码儿”的朋友都不记得这等事了,小芹也估计(小芹后来远嫁他乡了)不再有更多的怨恨,但就是那红红的山枇杷,在我心里留下了怎么也抹不去的一丝内疚。
童年时光虽渐渐随岁月而去,但在记忆屏幕上映出的,却是色彩斑斓、有滋有味的画面。山里孩童特有的童真童趣,还丰富异常,什么“赶皮罗”、“踢毽子”、“修房房”、“筑雪人”、“走六子”等都是那样充满诱惑力。来吧,到我们这里来,定会让你返老还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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